曾经的纪来认为，亡灵之力带给他的不坏之躯，是他对抗虚空的利器，更是他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必要条件。
直到五分钟前，他得知了真相。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不坏之躯更像是一座永远无法脱逃的监牢，将他的人生彻底禁锢于此，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他想拯救世界吗？
他想。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需要用他的命去换一场胜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可惜的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有人在这个关头到来之前，在他不知情的前提下，替他做了这个决定。
这是他完全无法接受的。
那，是替他做出决定的人错了吗？
倒也不是。
这个决定本身，是个无比正确、无比理性的选择。
那，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大概是因为，替他做出决定的人和他，都是人。
人，是有智慧的。
人，是自私的。
…
死一般的沉默持续了许久，直到艾希看向布隆。
“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艾希问道。
布隆摇了摇头，没说话，也没把头抬起来。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艾希接着问。
她想要了解更多的信息，以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位年轻的战母可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她的坚强，超乎所有人想象。
在布隆抬起头的同时，纪来也支起了耳朵。
听艾希这么一问，他才想起，布隆到现在也没说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希望的火焰再次点燃，他开始期望，布隆是瞎猜的、瞎编的，总而言之，不能是真的。
因为这样，这件事起码还有转机——在不确定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也是不确定的；在错误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也是错误的。
“这是一则古老的训诫。”
布隆看向艾希，缓缓说道。
“能说说具体内容吗？”
“原话是怎么说的，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大概的意思。”
艾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永远不要和神打交道，在神的眼里，人，只是蝼蚁，只是工具。”
布隆一字一顿道。
纪来听完，不由心尖一颤，心说，这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
“什么时候的训诫？我怎么没听过。”
沉默了半天的猪妹突然开口。
虽然她总能抓住别人话里的漏洞，然后一针见血，但也总抓不到问题的重点，比如刚才，不过这次，她抓到了——布隆的说辞实在牵强，甚至根本站不住脚。
“我不知道，”布隆却一脸认真，看不出半点儿撒谎的样子，“但当我听到小猫的描述时，我立马想到了这则训诫，至于是什么时候听到的，谁告诉我的，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经猪妹这么一问，本就冷静了很多的纪来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对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还都发生在我身上？
刚好我和亡灵之神做了交易，刚好又遇见了布隆，刚好他还知道这样一则别人不知道的训诫…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
有人在暗中操纵？
带着这种假设，纪来仔细回忆了一下整件事的过程。
在诺克萨斯的经历暂且不提，单看到弗雷尔卓德之后的日子，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双手，在冥冥之中推动着事情的发展。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幕后推手会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找到了突破口的纪来立马坐直身体，重新看向布隆，试图在他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是他吗？
不像啊…
他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那这个动机会是什么？让我明白自己的处境，然后绝望到自暴自弃？
诶…
自暴自弃…
如果说，让我自暴自弃是动机，那最希望看到我自暴自弃，我自暴自弃的最大受益者…
就是那个推手！
对！
就是他！
纪来立马想到了和自己同为穿越者的那个人——那个人和他是竞争关系，纪来的放弃就意味着他的胜利。
不过话又说回来，同为穿越者的家伙，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往布隆的脑子里植入记忆…
植入记忆…
对啊！
要知道，植入的记忆最大的特征就是不知道时间、地点，只是一个没头没尾的片段，而布隆口中的那则训诫刚好符合这一条件。
“那个…我想问一下，”纪来清了清嗓子，把手架到桌上，打算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你是不是觉得这则训诫，没头没尾的，但就是记得？”
这话一出口，布隆明显一愣。
紧跟着，他点了点头：“是，我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谁说的这句话了，就像梦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纪来心说果然。
一旁的猪妹看纪来有了反应，也急忙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纪来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首先，如果布隆的记忆是被人植入的，那就证明了的确有那么一个幕后推手的存在，也说明之前的种种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在蓄意安排。
对于纪来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毕竟这样一来，之前有关于亡灵之力的推测也大概率是不成立的。
这让他非常高兴，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另一个问题——这个幕后推手，究竟是谁。
虽然从动机分析，另一个穿越者的嫌疑最大，但他怎么可能有如此夸张的能力？
再说了，如果他真有这样恐怖的能力，又何必这么大费周折，绕一个大圈来影响纪来，但凡其中的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整个计划不就功亏一篑了吗？直接把捏造的记忆植入给纪来不好吗？
“靠！”
纪来骂了一声。
因为推理来推理去，也只能得出有一个幕后推手的存在，但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几乎为零。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布隆刚才提到的一个字。
“老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纪来问道。
布隆又是一愣：“我完全想不起来是谁在什么时候跟我说的这句话了，就像梦一样。”
“对！”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