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的秋千上,林娇柔坐在上面发呆,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看到是厉皓延,她往旁边让了让,瘦削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
一年多以前,她的丈夫厉皓楠意外去世,肚子里六个月的孩子胎死腹中,后来她就靠厉家过活,整个人的性子就安静了许多,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厉皓延看着她身边让出来的空位,有些犹豫,林娇柔勉强扯了扯嘴角,作势就要起身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怕我吗?算了,我走了,你来坐吧!”
“不用了!”厉皓延摆摆手,两个人坐了下来,一人占据了秋千的一边。
半响的沉默,是林娇柔先开了口:“皓延,两年了,你好过一些了吗?”
林娇柔的声音很平静,她死了丈夫,他丢了妻子,他们的确是难友!
厉皓延瞥眼看了一眼林娇柔,莫名的有些想要倾诉的想法,从前没有沈言消息的时候,他无数次的想过她,担心她过得不好,可现在她真的回来了,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还公然与宋清扬打情骂俏,他忽然恶毒的觉得,还不如没有消息好,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有希望,还有憧憬。
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只停留了一秒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好过又怎样,不好过又怎样,过得去的过不去的终会过去。”
林娇柔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淡淡的看了厉皓延一眼,小声的说:“至少你还有孩子,还有盼头。”
然后她就进去了。
厉皓延目送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沉默了片刻,夜深露重了,他也起身进屋。
厉皓延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夜已经深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满脑子都是沈言无情的倔强的脸,那是他梦里挥之不去的脸,可眼下她回来了,却多看一眼都成了奢望。
孩子,只期望她只是在故意赌气,她实际上还是舍不得孩子的。
胸腔里一股酸涩,厉皓延闭上眼,苦笑弥漫了他的嘴角。
他希望她还是在意孩子的,可是,他又害怕她是因为孩子才肯回来。
他最在乎的,从始至终都是她的心啊。
…
叶国毅的六十岁生日晚宴,在海市最豪华的酒店举行。
衣香鬓影的酒店大厅收拾得富丽堂皇,宴会厅外头,长长的红地毯一直铺到了门口,一对对男女鱼贯而入,闪光灯频频闪烁,记录下了来宾的身影。
当沈言挽着男伴的手出现在生日宴现场时,叶国毅立刻激动的迎了上去,现场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沈言和厉皓延两年前的那段婚姻,纠缠不清,风风雨雨,早已让她成了海市瞩目的女人之一,后来她消失了两年,再出现时是和叶国毅在一起,更是引起了来宾和媒体的无限遐想。
今日的沈言十分的漂亮华贵,一袭斜肩的宝蓝色晚礼服长裙,显得她的鹅蛋脸轮廓愈加完美,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她漂亮的锁骨,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美丽。
她再不是两年前那个躲躲闪闪的女人,她自信大方的撩了下散落的长发,笑着看着要采访她的记者,说:“是的,你没认错,我就是沈言。”
“沈小姐,传闻你消失了两年,为何又回来了?”闪光灯不住的闪烁着。
“想回来了就回来了,还要挑日子吗?”沈言将耳边掉落的头发拂到耳后,笑了笑,
“你以什么身份回来呢?”记者又问。
沈言目光慢悠悠的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了叶国毅的身上,轻轻的笑了笑:“hn总裁,亦或是,叶家的客人,唔,你高兴写哪个身份就哪个身份吧!”
记者的眼睛都亮了:“就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与一成立就与厉氏抢订单的hn吗?”
沈言眼眸微微眯起,嘴角的笑容灿烂而狡黠:“还有第二个hn吗?”
“那你和厉总现在是什么关系呢?”记者很喜欢沈言这种爽快的女人,接着又问。
沈言面上笑容未变,张了张口,刚要回答,可就是这时,手腕上却忽然一沉。
“跟我过来。”厉皓延黑着脸,从角落里站了出来。
今日他特意取消了所有的行程,早早就赶过来了,一向都是天之骄子的他,在角落里沉寂了许久,只为等她。
却没想,她竟然爽快就接受了采访,还给了那么多媒体乐意听到的话题,而最重要的是,她用那种无谓的态度形容他们的婚姻,厉皓延觉得自己都快要气炸了。
“你放开我。”沈言美丽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厉皓延不放,只是执拗的瞪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的不顾情份了是不是?”
沈言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在他怀里退后了一步与他保持了距离:“情份?按厉总你的意思,你我都各自出轨了,我可不记得我们还有什么情份了!”
“你…”厉皓延胸腔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般,他狠狠的噎了一口,也不再多说什么,拽着她就往外走:“你跟我出去,我们好好把话说清楚!”
沈言不肯,她固执的想从厉皓延怀里挣出来,憋得脸都红了,叶国毅见状,连忙拦住他们:“厉总,在我的主场上,多少要给我几分薄面吧!”
厉皓延悻悻的盯着叶国毅,深吸了一口气,面色缓缓的沉了下来。
“行,我不拽你,你也别躲,我们好好谈谈。”他松开了沈言的手,面色却依然是阴沉着的。
沈言果然也没有再躲开,只木然着一张脸,淡淡的看向他:“你想与我谈什么?”
她那副态度,总能让人生气,厉皓延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直接掏出手机,将小学开学时给两个孩子拍的照片,举到了沈言的面前,低声的吼道:“你看看,睁大眼睛看看,你的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上小学了,沈言,你就一点都不顾与我的情份,也不顾孩子的情份吗?你非要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孩子父母不和吗?沈言,你的心真的就这么狠吗?”
沈言被迫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迅速的别开视线,她不敢多看,生怕看多了自己会舍不得。
她低着头,眼眶里热热的,却不想让厉皓延看穿她的真实情绪,她不想说,只那模糊的一眼,足以勾起她对孩子所有的思念。
厉皓延将她所有的表现收入眼中,冷冷的勾了勾嘴角,讽刺着开口:“不是说得很强悍吗?为什么不敢看?你不心虚愧疚为什么不敢看?沈言,你也会害怕颤抖啊,就这么厉害吗?”
沈言嘴里涩涩的,心脏里像是有个巨大的搅拌机在翻滚一样,自从回来以来,她竭力压抑住对孩子的思念,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这么的难受,这么的想念孩子,她也从来没想过,当他们真的站在对立面后,厉皓延竟然如此的刻薄。
“你到底想怎样?”她低着头,沙哑着嗓子,出口的话语都带着明显的哭腔。
“我想让你看清你的心!”厉皓延心中仿佛在滴血,嘴里却强硬的说出最无情的话语:“沈言,你总是在怪我,怪我无情怪我心狠怪我淡漠,但你从来没想过,最最心狠的从来就是你自己,我再是与你吵闹,也从来顾忌着夫妻的情份,替你隐瞒了真相,不会闹得太难看,不会让咱们的孩子脸上无光,可是你呢?你总觉得我对不起你,你做事丝毫就没有考虑过分寸,像你这样子,将自己个人的情绪凌驾于所有人的痛苦之上,你以为假以时日孩子们长大了,他们能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吗?”
呵,直到现在,他还固执的认为她出轨了!
沈言不想哭,也不觉得委屈,可一开口,眼角却不自觉的噙了泪花:“厉皓延,你口口声声的说着我出轨,你抿心自问我真的是那种人吗?我要是真想出轨,会被你抓到把柄吗?还是你故意在逼我,所以造假了一张妊娠诊断书来嫁祸我!”
她目光凄厉,咄咄有声,厉皓延再一次要气炸了!她认为他造假嫁祸她?呵,她是这种人吗?
“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瞎想,是你强加在我身上的,沈言,我只解释最后一次,信不信由你。”他摊了摊手,淡漠的解释着。
沈言仍然是无动于衷,她早就知道厉皓延不会承认,对于这个男人,她已经连辩解的想法都没有了。
她还是那般的置身事外,厉皓延气急了,强行的掰过她的脸,对准了他的手机屏幕:“你不信我,也不要指望我信你,现在我们不谈那些破事儿,来好好的谈谈孩子的事,沈言,你好好看清楚,这就你的孩子,是你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你真的要因为一些可有可无的仇恨不要他们的吗?”
沈言退无可退,终于清晰的看到了孩子们的脸。
两年过去,孩子们都长大了许多,月月脸上依稀有了小姑娘的清秀模样,而阳阳也成长了许多,有了做哥哥的样子。
这就是她的孩子,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啊,沈言眼眶酸涩,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不由自主的张口呢喃:“月月,阳阳…”
厉皓延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看透了她的痛苦,却急促的将手机收了回去,冷冷道:“你不承认我和孩子,可以,只要你没有罢手的那一天,我永远也不会让你见到你的孩子。”
无情的词语,如一把把锋利的尖刀,深深的扎入了沈言的心脏。
沈言眼泪越流越汹涌,厉皓延却袖手旁观的没有任何安抚她的打算:“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想要什么你心里想必也明白,沈言,这种话我只跟你说最后一句话,要是你现在罢手,过往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要是你非要跟我斗,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厉皓延冷漠的说着,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已经伤人了,不,就算已经伤人也没有关系了,反正,他也不在乎她会不会伤心了。
她出了轨,他都可以原谅,他还百般哀求,百般给台阶,给了她那么多的机会,可是她呢?
厉皓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挺直了脊背,在这满场子轻快愉悦的音乐声中,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这个令人心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