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不能对新兵的要求太高,但是不体验那种生死一线的紧迫感,肯定是选不出适合特种部队的好兵的,毕竟在歼龙大队这样作战性质的特种队伍里,是不可能不杀人的,要是他们连承担自己遇到生死困局的压力的能力都没有,谁还能指望他们上阵杀敌呢?
宁韶明不会觉得特种兵就高人一等,事实上特种兵是最苦最累但是想晋升是最难的,但是不同的工作就该有不同的要求,就像是老陆连打靶都打不好,但是对养殖业有一种生来就带有的天赋,那么就算是待在看似毫无前途的养殖业,他也能做出成绩,站在表彰大会上接受将领大佬的颁奖。
行行出状元,不是说一个人在每一行都能干得出成绩,而是每一行都有这么一些人能干出好成绩,取决的往往是他们的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
非要在不适合的领域钻牛角尖的人才是最可悲的,天生我材必有用,那也得先找到自己这块木材适合怎么雕琢才行,不然就是一块烂木头而已。
宁韶明坐在一棵大树上,抱着枪,叼着一根松针,难得在思考人生哲理。
这个时候距离选拔开始已经四个多小时了,新兵们早就被各个小队驱散到了不同的地方,分散得零零落落,这个时候新兵的体力也差不多都到了极点,正在不同的地方修整。
而负责找麻烦和保护他们的歼龙大队和第九师第三步兵营,这会儿也能暂时休息了。
说实话,比起在选拔的新兵们,其实他们这些出题者和保护者还更累,一人分饰多角,还要精准地判断什么样的形势才符合选拔标准,什么时候要出手让这些新兵不至于被折腾到崩溃,这活儿还真的不是人干的。
歼龙大队适应得还好,就是第九师第三步兵营很少碰这种事情,被折腾得有点呛。
熬了几天做规划的宁韶明也有点累,坐在树上漫无目的地发呆,放空一下自己的情绪。
常笙画拿着热好的干粮,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宁韶明。
他坐在高高的大树上,没有树叶的枝丫遮挡不住他的身形,但是存在感很低,足以迷惑敌人,他也不是有意保持这样的状态的,只是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活把这些行为变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
常笙画知道宁韶明是在发呆,他的双脚在空中轻微地摇摆着,满是迷彩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显得很空白,眼帘低垂,头盔的阴影挡住了他的小半边脸,肩膀上点缀着从树梢上落下来的白雪,像是童话故事里漂亮的王子落了难,成为了游走荒野的骑士。
——其实这很贴合现实,不是吗?
常笙画走神了一瞬,倒是宁韶明先发现了她,低头问道:“干嘛?”
常笙画把手里的东西往上一抛,“你的。”
宁韶明在空中很轻松地接过还有余温的干粮,也不多说,拆开包装就吃了起来,毕竟现在是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不赶紧吃的话,这些刚加热好的干粮就又会冻成铁疙瘩了。
估计那些新兵得享受一顿铁疙瘩了,第一天进来,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生火的技巧和时机地点。
常笙画也不走开,就这么站在树下,吃着她自己的那份干粮。
孙营长坐在自己的士兵的队伍里,远远看着他们一上一下一坐一站,莫名觉得还挺和谐。
常笙画和宁韶明难得享受了一顿安静的午餐——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互相挤兑对方的时间还真的不多。
宁韶明吃得快,收好食物的外包装之后就低头看向常笙画,后者也不知道是不着急还是不想吃,动作挺慢的,透着一股慢条斯理的优雅劲儿。
这种姿态,就好像是她不在雪林里吃着简陋的午餐,而是在某个豪华的星级酒店里吃着大餐,带着客套的微笑和对面的商人在做生意谈判。
宁韶明一开始就觉得常笙画不像是一个士兵——当然,You-Know-Who出身的人的确也不纯粹是个军人——现在就觉得她一点儿也不适合待在军营里,她应该站在某些衣香鬓影的场合,谈笑风生之间覆手云雨。
宁韶明莫名地想,如果她不是被常宫锦厌弃的话,那么女魔头肯定就是常家铁板钉钉的下一任继承人了,那种世家之间风云诡谲又粉饰太平的场景多么适合她啊……
“常笙画,”宁韶明这么想着,就开了口,他难得那么认真地喊对方的名字,“你想不想回常家?”
常笙画也不介意他突然冒出来的和现况毫不相关的问题,只是咽下嘴里的东西,淡淡地道:“这种只会显示你很愚蠢的问题……你也问?”
她又不是没说过类似的话题。
宁韶明也不生气,又道:“我是说,创造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常家。”
毁了现在的这一个,然后建造一个新的常家,不是将门世家常氏,而是常笙画的常,他相信常笙画有这样的能力——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光杆司令,待在歼龙大队里避风头。
常笙画终于把最后一口干粮咽下去了,脸色如常地道:“没兴趣。”
宁韶明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
常笙画抬起头来,眼神很平静,语气很平静,一点儿都没有被宁韶明刚才描绘的场景有所影响,“不是什么人适合什么事,就一定要去做的。”
“啊?”宁韶明和她对视。
“就像是电视电影里都在说军人很光荣,但是体能好的人那么多,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来参军的,”常笙画淡淡地道,“天赋只是决定你能成为什么人,兴趣才决定了你愿意去做什么人。”
宁韶明觉得自己听懂了,但是又似乎什么都不懂,“但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天赋和兴趣的。”
“选择权是在你自己手里的,”常笙画淡淡地道,“你选不了喜欢的,起码可以放弃不喜欢的,不过很多人宁愿死磕也不愿意放弃手头的蝇头小利,还要哭着喊着身不由己,这个世界唯一能困住你自己的,其实只有你自己而已。”
宁韶明歪了歪头,“你这些话听起来真愤青。”
“愤青,美德,梦想,这些词在社会上变成笑话和代表着‘不可能’三个字的时候,往往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在堕落,并且嘲笑不肯堕落的人,自己做不到,就要说服别人也不要去做,也挺搞笑的,不是吗?”
常笙画用很平淡的语气说着特别毒鸡汤的话。
“我不愤青,也没什么美德,但我起码知道,自己没去做的事情,就没资格嘲笑别人,天赋也好,兴趣也好,往往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愿意去做什么,不然的话,你智商二百也只是个蠢货。”
宁韶明喃喃着道:“我只是设想一下而已,你就拿那么多大道理来堵我……”
该死的是他还被说服了……
常笙画露出一丝微笑,和刚才语气平静眼神冷淡的她完全不一样,“脑子不好使,就少想一些奇怪的事情。”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你才脑子不好使呢,老子的智商在平均线以上好么!”
“哦,”常笙画应了一声,“那你高考成绩多少?”
面对已经拿了博士学位很多年的常笙画,宁韶明瞬间就:“……”
常笙画低笑一声,“我说了,有脑子但是不拿来用,智商二百五也是……”
宁韶明捏了个雪球砸过去,恼羞成怒地道:“你才二百五!”
常笙画躲开雪球,慢条斯理地说完最后两个字:“……蠢货。”
宁韶明被气得哇哇乱叫。
远处,孙营长莫名其妙地看着闹腾起来的常笙画和宁韶明,一脸懵逼。
现在到底是谁在选拔新队员啊,凭什么他们在劳心劳力干活,那两个混蛋就在旁边打情骂俏?!
虽然在忙里偷闲秀了个“恩爱”,不过真要干起活来的时候,宁韶明还是很卖力的,把他负责的那批新兵追得鬼哭狼嚎,不过一个白天就淘汰了十五个人,这些新兵被卡车统一接走的时候,看起来都快要哭出来了。
宁韶明顶着一张油彩遍布的脸,还嘻嘻哈哈地道:“毛没长齐呢,哭啥啊哭,过两年等你们长毛了,老子还来找你们哈!”
这话说得跟怨鬼报仇似的,活生生把那群新兵吓得哭不出来了。
宁韶明见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显得特别没心没肺。
等那群被淘汰的新兵被送走了,常笙画走到宁韶明身边,道:“这么安慰他们,就不怕你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
宁韶明很嚣张地说:“揍我?这群兔崽子练个十年都碰不到我的衣角!”
常笙画了然,“那你果然是在安慰他们了。”
宁韶明的眼皮子登时就抽了起来,对她竖了个中指:“安慰个鬼啊,老子是看他们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不顺眼!”
常笙画迷之微笑。
宁韶明刷拉就把手指头缩回来了。
常笙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害羞,我懂你。”
宁韶明的脸色登时就绿了,“懂个毛线啊你!”
常笙画但笑不语,溜达到孙营长那边去商量今晚的突袭计划了。
怎么说呢,虽然逗小狮子的事业不能停止,但还是要适当保持距离的。
宁韶明看着常笙画去找孙营长,又不爽了。
又不是一个部队的,这两人哪来这么多话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