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寒
梅林外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边站着一个人,秦玖认出此人便是方才在高台上评乐的大司乐萧乐白。
参加祈雪节的人们看到天降瑞雪,皆以为老天开眼,纷纷感谢上苍后,大多都驱车四散离去了。也有些风雅之人留了下来,要到梅林中徜徉赏花。
萧乐白无疑是风雅之人中的风雅之人,他或许是要到林中赏梅花吧!
白素萱和萧乐白虽说曾同为丝竹四大家之一,但萧乐白却是在她出事后,才到朝廷效力的,所以秦玖并不认识他。
萧乐白倚在马车一侧,手中执着的不再是那个酒葫芦,而是一枝红梅,有两尺来高,五六尺长,其间小枝横逸斜出,疏密有致,极是美观。上面梅花红如胭脂,芬芳暗吐。比之榴莲扛着的那一枝,却是更美了几分。
他口中正在吟咏一首诗:“空山身欲老,徂岁腊还来。愁怯年年柳,伤心处处梅。绿蔬挑甲短,红蜡点花开。冰雪如何有,东风日夜回。”清雅醇厚的声音,伴随着风过,悠悠传来。
飞雪,红梅,花影,白衣。
这闲闲倚着车辕而立的白衣男子,恍似诗中倚桥而立的武陵少年,眉目温雅,带着一种不羁的风情。他身上没有常年练武之人那种凌厉之意,从外表看来,萧乐白就是一个温雅的书生。
秦玖来京后,对庆帝身边之人都一一打探过。
说起来萧乐白,他也算是近两年来,朝廷炙手可热的红人,是很多人巴结的对象。他除了嗜酒,为人还极傲气,对朝中权贵也不假辞色。据说,康阳王颜闵曾在寿诞那日向萧乐白求乐,但却被萧乐白拒绝,据说,是嫌弃康阳王俗气。连康阳王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着实太过恃才傲物,虽是弄臣,却也有几分气节。
倘若是以前的她,秦玖可能不会去理会他,但如今她早已不是曾经的她,自然不会无故去开罪萧乐白。她漫步走了过去,微笑道:“我说是谁在此吟诗,原来是大司乐,这枝红梅当真好看。”
萧乐白的目光从红梅之上转移到秦玖身上,唇角带着温柔尔雅的笑意,是那样宁和淡泊温润。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何人?”
秦玖道:“我是天宸宗秦玖,初到丽京没几日,如今在司织坊任职,还不曾见过大司乐。”
“秦玖。原来,你就是近日名满京都的秦九爷。”萧乐白对秦玖回以宁静闲雅一笑道,声音低沉悦耳,语气隐有调侃,但并没有轻视之意。
说起来,秦玖确实算是名满京都了,不过,自然却不是好的名声。听到萧乐白调侃,秦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方才我还叹息这枝红梅虽美,却鲜有配得上之人。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这枝红梅,就送与九爷吧!”萧乐白一双细目淡淡凝视着秦玖,慢悠悠说道。
秦玖没想到萧乐白会将这枝红梅送与她,她妖娆一笑,伸手接过萧乐白手中的红梅,交予枇杷手中道:“多谢大司乐。只大司乐想必也是喜欢梅花的,这枝白梅就送与大司乐插瓶吧。”秦玖说完,示意荔枝将手中拿着的那枝白梅递了过去。
萧乐白倒未曾推辞,派侍从接过,微笑道:“九爷真是客气了,你们来时没有乘坐马车吗?不如在下送九爷一程。”
秦玖她们来时是坐的颜夙的马车,原本回去要雇辆马车的,只是没料到此时下起了飞雪,马车想必很难找。眼看着空中雪片飘得越来越急,而她身上越来越冷,几乎无法抵御这山野之中的寒气。
这些日子,秦玖隐约察觉到她每次修炼“补天心经”后,内力确实增进了不少,只是那股阴柔的内力,似乎也在侵蚀着她的身体。武功虽是提高了,只是不动用内力时,就感觉身体极易受寒。今日在山野吹了一日冷风,有些承受不住了。她抱紧了怀中的黄毛取暖,笑着说道:“那就有劳大司乐了。”
榴莲眼看着秦玖这么快又勾搭上了一个男人,且谁的马车都上,忍不住撇了撇嘴。心想:妖女对于萧乐白这种容貌一般的男人她也有兴趣,还真是饥不择食啊。
一行人上了马车,向山下行去,渐渐地离镜花水域越来越远。
就在马车快要行至官道上时,秦玖隐约听到前方有打斗的声音传来。她如今耳力极好,已经分辨出是有人在厮斗。
秦玖扫了一眼萧乐白,只见他慢慢饮了一口酒,神色间满是惬意,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便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侍从禀告道:“大司乐,前面有打斗,似乎是相府中的马车遭到了埋伏,将道路阻住了。”
秦玖闻一愣,苏挽香遭劫?她裹紧了身上的衣衫,似乎还不能驱走身上的寒意,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感染风寒了。
萧乐白放下手中的酒葫芦,叹息一声道:“真是,想安安静静饮个酒都不行。”
秦玖蹙眉,示意枇杷出去打探一下情况。过了一会儿,枇杷回来道:“有三个人袭击了相府的马车,欲要置苏小姐于死地,如今,已经被安陵王的手下制服了。”
秦玖抚摸着黄毛身上的羽毛,心想:这光天白日的,谁会派人去刺杀苏挽香呢?
“安陵王可查出是刺杀之人是何人?”秦玖淡淡问道。
枇杷沉默了一瞬,慢慢说道:“九爷,是天宸宗的人。都是死士,在刺杀前就服了毒,被抓后即刻便死去了。听那些人说,他们身上都有天宸宗的标记。”
秦玖蹙眉,竟是天宸宗的人干的?那会是谁派来的?
惠妃?她没必要用这种手段去除掉苏挽香。
颜闵身边的李云霄?以颜闵对苏挽香的心思,绝对不可能是李云霄。
朝中其他天宸宗的官员?秦玖想了个遍,都觉得没有人会这样做。
“道路通了吗?”萧乐白淡淡问道。他似乎除了对乐曲和诗词以及酒有兴趣外,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赶车的侍从道:“已经通了,不过……我们的路被安陵王的人堵住了。”
秦玖微微一笑,慢慢地靠在了马车上,颜夙为何而来,她已经猜到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