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期还没反应过来,怔怔跟在秦绍恒的身后,离开酒吧包厢,走过长长的淬着红光庆闹的走廊,大厅内炸裂的dj声和人们欢庆的喊叫声呼啸在耳畔,视线里妆容精致的女人们,裂开红唇,扭动的腰肢,一个赛过一个的妩媚,他们却像是一场逃亡,逃离午夜正开始的狂欢。
酒吧厚重的门被侍应生有礼貌地拉开,他们站定在门口,呼啸的寒风劲头正足,挟裹着白色鹅毛般的雪花,从天幕而降,以一种优雅的姿态旋转在半空。
沪城属南方,下雪的机会本就不多,已经连续好几年不曾飘过雪,这突如其来的雪景,让沈如期的内心一阵欢喜,下意识拉住秦绍恒,“绍恒,你看下雪了呢!”
秦绍恒应声抬眸,眼睛里倒映出那张璀璨的笑容,衬在这被白色渐渐覆盖的黑夜,皎洁得如同带着圣洁的光辉。也许是酒精在作祟,他有一刻的恍惚,好像眼前的人总有一天,会如同这雪花轻盈的飘走了身影,恐惧在他的心尖攒动,他抬起手覆在她的后脑,俯近,重重吻了上去。
雪花在他们的周围旋转,落下,源源不断,很快随处堆积的白雪为这深沉的夜添了光。
路上还在走动的三三两两的行人,纷纷停住脚步,连发动的车子,都缓了速度。
还停在酒吧门口的黑色奔驰商务车,还闪动着车灯,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尚还年幼,望着车窗外拥吻的两个人,慌忙移开了目光,下车低头站在门侧。
沈如期的鼻腔和口腔混入秦绍恒带着浓浓酒味的气息,如呼啸的狂风卷走了她的理智,她的手指抓住他衣服的下摆。
飘落的雪花一片片落在他们的身上,彼此灼热的气息抵过寒风,一点一点升温。
分针转过好几圈表盘,他才肯放开她,望向她的眼神,温柔得好似能抚平所有这洪荒宇宙的褶皱,他的嗓音惯常沉沉,呼出的热气沾了浓重的酒气,他说,“你今天真好看。”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这寻常一句好像是一串魔咒,定住她不得动弹。眼前的他,尽管神色如常,但已经醉了三分,混在这茫茫雪天,她竟然分不出真假。
他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理了理她束起的长发调皮落在嘴边的碎发。牵住她的手,走向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
眼尖的司机见他们走来,勤快地打开了车门,弯腰,“秦先生,秦太太晚上好。”
沈如期这才知道刚才旁边一直有人,在路边和秦绍恒的那一幕,蹭的让她红了脸,轻声应,“你好,谢谢。”
话音刚落,忙坐到后座上,按住那颗砰砰直跳的心。
旁边的秦绍恒微微点头,算作应答,站在沈如期身后,待她上车后,转到另一侧,拉开车门也坐了进去。
司机摸了摸头脑,坐回驾驶位,招他进来的人千万嘱咐,跟在秦绍恒这样的大人物身边,一定要谨言慎行,他记得很清楚,也很珍惜这份工作,所以,自觉拉上了隔板,沉默发动了车子。
车子行得很缓慢,柏油路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司机开得格外小心。
沈如期安静坐在后面,那颗砰砰跳的心怎么按压都不能消停,余光瞥过旁边的秦绍恒,他已经微微阖上眼睛,眉目舒展,辨不出情绪。她感觉到秦绍恒给她的感觉在变化,但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真实的,还是她假想出来的,她喜欢他,当然也渴望他回报同样的情感,可是她又想起,他说过那些话,她想起,萧惠茹,萧惠恩,也包括今天这个林嘉喻,真要比,客观来说,她一个都比不上。
她不过是侥幸,得了一张和萧惠茹类似的脸,也得了一个秦慕笙爱慕非得抢走不可的前男友。但这种侥幸能维持多久呢?她并不知道。
一切都好像慢了下来,行驶的车子,飘落的雪花,透过窗外路人行人的步伐。如果慢道静止,让她理清一切,再恢复运作,该有多好。
她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一种混乱的境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在碎裂,在消失,也有什么东西,在以一种不确定的姿态在新生。
时间没有静止,放缓速度的前行,也会有到达目的地的一刻,黑色的车影终于在别墅门口停住。
她睁开眼睛,几秒的安静后,秦绍恒也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司机挺稳车子,拉下隔板,从驾驶位转过头,“秦先生,秦太太,到了。”他秉持话少错少的原则,惜字如金。付诸于行动,赶忙从驾驶位下来,打开了一侧的车门。
沈如期拢了拢大衣,从车门走了出来,随后,是秦绍恒的身影。
秦绍恒的醉意消了大半,停住,皱了皱眉,“你今天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司机弯腰还恭敬站在车门一侧,抬头,扫了一眼装潢高档的别墅,不免在心里感叹一声,表面亦很平静,“谢谢秦先生,那我明天早上9点来接您。”
秦绍恒点了点头,司机才又回到车里,发动,不久,黑色的车影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
秦绍恒转头牵过还怔在原地,沈如期的手,迈开步子,往别墅里面走去。
兰姨已经听到声音醒来,走到客厅,见秦绍恒步子有些浮虚,那酒气浓重,微微皱了皱眉,“少爷,我给你去煮点醒酒茶。”
“好,麻烦了。”秦绍恒似乎很疲倦,嗓音沙哑,轻轻应答。
兰姨得令去了厨房忙活,客厅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吊起的水晶灯打下白亮的灯光,滚动汹涌的雪花和夜色被隔绝在那扇厚重的门之外。
秦绍恒牵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塌过那一步步的阶梯,一直往上走。
卧室的门被推开,沈如期被动跟在他后面,她有种错觉,好像他今晚格外的粘人。她能感受到彼此的手心已经渗出薄薄的细汗,她抬眸,目光盈盈,倒映出那张靠近,被放大的俊朗面容。
唇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他圈在她腰间的手猛一用力,她又靠他近了一段距离。
“绍恒...”她挣了挣,“你喝醉了。”说话时,她按住他攀上的手。
“所以呢?”他的嗓音沉沉,反紧紧握住她的手。
“等会兰姨会送醒酒茶上来的。”她还在挣扎。
“兰姨会敲门的。”他全然不顾她的挣扎。
她的外套已经不知道在何时掉落在床边,里面开衫毛衣的纽扣已经松掉了好几颗,打底的衬衫很快漏了出来,空调的温度像是一下子升高,热量在她的身上一点点攀升,她知道他不会就此打住,只好放弃了挣扎,顺着他的意思。
她顺着他的意思,他却停住了动作,头轻轻抵在她的颈窝,热气呼在她的耳畔,灼热得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灰飞烟灭,“如期,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她没想到他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怔愣在原地。
她怔愣,他却会错了意思,松开了她,冷冷问,“你不愿意?”
沈如期微微张开口,她不愿意吗?她说不清,可她在心里不得不承认,失掉一个孩子,被当做一个生育的机器,让她产生了排斥感。这是一个生命,她必须要对它负责,它应该幸福美满的一生,而不应该是一个继承家业的工具,也不应该是一个婚姻的衍生物。她应该赋予这个生命价值和意义。
可是现在的她怎么赋予?以一个不被承认的秦太太的身份吗?以一个得不到自己丈夫爱的妻子吗?第一个失去的生命还没有得到任何的公道,她还带着对萧惠恩的仇恨,这样的她适合生孩子吗?如果单单从她的角度出发的话,她不会贸然带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
可是从秦绍恒的角度呢?她知道他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她知道他对她在逃开他的过程中失掉了一个他的孩子耿耿于怀,也许在他看来,她欠他这么一个孩子,她也知道不管从身份,还是从身体机制,目前她是最合适生这个孩子的人。
因为她合适,所以她一定要去做这件事,她能抗衡他的决定吗?甚至她能说服他吗?
可现实告诉她,她不能,如果否认的话,她现在在意的这个秦太太的位置,他还会放纵她坐下去吗?论合适,这世上比她更合适的大有人在吧?
又或者说,她能赌一把吗?她能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她的顾虑,她的考量,告诉他萧惠恩做的那一切的事情,然后要求他的帮忙,他会为了她义无反顾去对抗那些人吗?
可她想起,萧惠恩拿着那张照片告诉她,她是如何仗着和萧惠茹相似的面貌才有这样的侥幸坐上秦太太的位置,她想起,秦绍恒告诉她,他需要一个孩子,因为萧惠茹身体不能怀孕,他告诉她,她不过是个玩物,甚至是个生育的机器。所以,她确信不了。
悲哀的是,她没有选择,她从坐上秦太太的那个位置开始,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她把自己的人生缠成一团,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困境。
她的沮丧在眼眶弥漫,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才开口,“如果你想要的话。”
气氛静沉,好像呼吸声也可闻。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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