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人的呼喊声愈发的响亮,原本整齐的队形也开始变得散乱无章,不过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向前冲,放眼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而汉军的这道防线就像是脆弱的一层纸。
火枪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有周人中枪倒下,但是这向前冲锋的浪潮似乎并不会因此而阻断。
卢青攥紧了手中的火枪,他看到周围的汉军将士脸上多少都呈现出恐惧的神情。
这癫狂、凶狠的进攻,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群,不计一切代价、不怕任何死伤,甚至其目的就是和敌人同归于尽!
任何想要活下去的人,哪怕是已经做好随时牺牲准备的将士,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有一种无力感。
他们不畏惧牺牲,但是他们也不想被这汹涌滚动的人潮吞没,毫无还手之力,战死也至少让我们战死的轰轰烈烈吧!
“把震天雷都拿出来!”卢青的声音有些嘶哑。
嘶哑的声音实际上也代表他此时的体能,经过刚才的乱战,汉军将士们实际上也已经疲惫不堪,而他们面对的敌人则一直在养精蓄锐,就等待着这个反攻的时机。
而南岸的新一批将士已经陆续上船,战船正快速的向北岸接近。
也就是说现在只要能够坚持一刻,援军就会到来,可是假如在这一刻之内崩溃,那么刚才所付出的巨大牺牲都将付之东流。
一刻,看似简单,但是对方足足有上万人,而卢青的周围不过只有两千将士,对方拥有甲骑和重甲士,还有大量的弓箭手,卢青这里固然也有火枪手和陌刀手,可是数量上根本没有办法和人家相比。
火炮固然还在轰鸣,水师的火炮也加入到了阻拦的队列之中,然后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来的也实在是太快了,炮弹在人群之中爆炸,虽然一下子能够将五六个甚至十多个敌人炸死或者掀飞,但是到底北周军队的人数很多,因此这点儿损伤对于他们来说更多是心理上的压迫,而不会是实际上的损耗。
可是很明显周人士卒的眼中现在已经只剩下近在咫尺的壁垒,所以他们根本不想管、也不会在乎身边到底有多少弟兄倒下,他们想的就只有尽一切可能向前冲,尽可能从汉军的防线上突破,把这些该死的南蛮子全部都撵下水!
“疯了,都疯了!”一名鹰扬军的校尉忍不住喃喃说道。
鹰扬军和虎翼军作为配合禁卫军进攻两支部队,在第一批渡过白沟的队伍之中也各自有五百人,之前的战斗中损失同样不小,此时他们早就已经因为战斗的混乱而分不清编制,各级将官也只能就近抓起来能用的部队组织防守。
抢滩登陆,自然是能上岸一个是一个,这些基层将官们就算没有前往长安军事学院甚至金陵军事学院等地进行进修,也在历年的演习之中汲取了很多经验,这时候时间就是生命,最忌讳的自然就是在河滩上乱糟糟的寻找自己的队伍,能指挥多少人就指挥多少人,没有校尉,仗主就有权指挥作战,没有仗主,幢将就指挥继续进攻,战略目的甚至战斗目标都是早就明确了的,也不需要主将再依次下达命令!
现在这校尉也是和自家顶头的偏将失去了联系,身边将士也不过只剩下一百来号人,自然有些慌乱。
几名幢将也都把目光投过来,一个仗主也没有,这几个幢将也都是各个军中都有,此时自然都要听从于校尉的直接指挥。
大汉禁卫军独特编练方式的优点自然在这个时候也体现出来,换做任何一支强军的低层军官也不会信服于其余军队中层军官的领导,我们是精锐,你们这些杂牌凭什么跑到我们头上指手画脚?
但是禁卫军不一样,禁卫军本来就不是固定的,而是各军之中遴选精锐老卒抽调而成,换而言之就是给所有战斗、训练突出的士卒一次保卫御驾、光耀门楣的机会。
因此别看禁卫军号称精锐,可是谁还没当过禁卫军怎么地?
比如这名校尉的的袖口上就绣着一条铁灰色的盘龙,三爪盘龙表明校尉曾经服役于禁卫军并且立下了三等战功,算起来现在这些连勋章都没有的禁卫军幢将,还是他的晚辈呢,校尉要是真的把自己配套的勋章也拿出来,能羡慕死这帮小子。
因此大家都在等待校尉发号施令。
“不能退!”校尉果断的说道,“我们没有听到鸣金收兵的信号,平虏将军(卢青)的旗号也没有退,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轰!”火炮的轰鸣声传来。
大家都跟着一震。
“校尉,最后一发了!”炮手大喊。
这最后一发的意思自然不是炮弹没有了,而是敌人已经近在咫尺,炮手们又不能给大炮上刺刀。
校尉抽出横刀:“大汉儿郎们,且看看周围,赤旗一面未曾动,袍泽俱在,我等虽死不退!”
“虽死不退!”汉军将士齐声呼喊。
下一刻,周人已经涌上缺口。
火枪的声音纷纷扬起,在开完之后,火枪手们直接抽出横刀和敌人捉对厮杀。而仅剩下的六七枚震天雷,这个时候也一股脑的丢了出去,足足二三十名北周士卒直接被炸翻,但是更多的周人就像是密集的蝗虫一样继续向前,汉军曾经击破的缺口,此时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突破口,长矛顶在前面,直逼迫着汉军将士不得不撑起盾牌后退。
校尉拍了拍炮手的肩膀,没有说话,直接投身到前方的战斗中。
炮手明白校尉的意思,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直接把火炮剩下的炮弹全部点燃,这爆炸的威力足够把火炮毁坏掉,更能够把周围所有冲上来的北周士卒带入地狱,当然汉军将士也必死无疑。
可是原本就是必死的局面,能多拉一个垫背的总不是坏事。
“杀!”校尉手中的大开大合,虎虎生风。
陌刀手们紧跟着他冲上去,利用陌刀的沉重劈砍开那一排排如林竖立、又如浪涛一样排山倒海一样端平、向前推进的长矛。
长矛被砍断,汉军将士重新冲过缺口。而火枪手们也抓住这个机会,趴在壁垒上对着周人拼命射击,火药的烟尘弥漫开来,整个战场看上去都被黑烟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