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婺华瞥了一眼屋子里,还能看见李荩忱的背影。
萧湘的性格已经和李荩忱越来越像了,一般无二的跳脱。
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而自己不知道又会在李荩忱的影响下逐渐变成什么样子?
“走吧沈姊姊,我们也去看看乐儿姊姊。”萧湘抓住沈婺华的手腕。
“好!”沈婺华急忙答应。
李荩忱这个时候已经坐在床榻边,轻轻握住乐昌的手。
乐昌脸色苍白,手也是无力的搭在李荩忱的手上,但是显然她的心情不错,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打趣道:“陛下,臣妾幸未辱命。”
“的确,的确,”李荩忱顿时大笑道,不过又及时补充了一句,“在朕看来,生男生女都一样,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就好,朕还指望着你再生一个女儿呢,不,两个,三个,再生一双儿女!”
不管怎么说,乐昌也算是为李荩忱生下来了第一个儿子。
在这个时代,血脉的传承是最重要的,主公能有后,对于臣子们来说也算是多了一份继续效忠下去的力量,毕竟至少大家不用为陛下驾崩之后甚至就连一个继承皇位的人都找不到而头疼,尤其是对于李荩忱这样的孤儿来说。
这种思想或许在后世看来很落后,但是在这个时候无疑就是一个政权能够稳定的根基所在。
李荩忱后继有人,而且还是乐昌这个正宫诞下的血脉,是不折不扣的嫡长子,对于军心民心和朝堂之上人心的收拢绝对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之前一直想要和李荩忱背道而驰的江南世家,这个时候恐怕也得掂量掂量了。
到底是和李荩忱反目成仇来得好,还是全力支持嫡长子来得妙。
当然了,这些围绕李荩忱的嫡长子——按照现在嫡长子继承的惯例也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而注定会产生的权力斗争和更迭终究还是后话,李荩忱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暴露在朝堂争斗的黑暗漩涡之中。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儿子的登场分量十足,并且恰是时候。
因此乐昌也的确可以称得上“幸未辱命”。
“好累啊。”乐昌喃喃说道,刚才的挣扎显然也耗费了她太多的体力,已然昏昏欲睡。
李荩忱轻轻的抱起来已经擦拭干净血污的儿子,微笑着说道:“看看吧,这是我们的孩子。”
乐昌勉强睁开眼,打量着婴儿的眉目,无奈道:“总感觉更像陛下一些。”
“毕竟是儿子嘛,像某是应该的。”李荩忱得意的说道,到时并没有打算讲一下什么“X”和“Y”染色体,估计他说出来也没人听得懂,“再生个女儿应该就像你了。”
乐昌轻笑一声,陛下在这种情况下永远都是这样没正行的。
而李荩忱握紧她的手:“好好休息,朕能够看到儿子,却不能陪着你们母子,对不起。”
“陛下何出此言。”乐昌急忙说道,“陛下征战,才更当保重。”
“会的。”李荩忱郑重点头,又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小小婴儿哭过之后,睡的正香,丝毫没有因为周围这么多人围着而感到畏惧。
现在自己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只可惜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能够陪伴在他们的身边。他或许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开国君主,但是应该不算一个合格的父亲。
“婺华,皇后休养期间,宫中上下就交给你了。”李荩忱看向沈婺华,“朕这一走,朝堂内外虽然有不少能臣在,但是还得有劳你们多费心了。”
沈婺华也知道李荩忱说的是什么事,郑重躬身:“妾身明白。”
而李荩忱想起来什么,脚步一顿,回头说道:“朕也等着你为朕诞下孩子的那一天哦,咱们以后还得继续努力。”
沈婺华俏脸一红,微微低头。
李荩忱调戏沈婺华成功,哈哈大笑着一挥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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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关,这里曾经是萧世廉和贺若弼拉锯的惨烈战场。
而这个时候战场上各种被摧毁的床子弩、投石机和云梯车、吕公车、冲车等等都还没有来得及打扫,毕竟主力大军并没有在武关停留,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向上洛扑过去——现在算起来应该已经快要到上洛的城边了。
不过武关战场上的尸体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妥善掩埋。夏天即将到来,这个时候正是尸体最容易发生病变的时候。疾病从来都是最危险的东西,传闻西汉时期纵横河西无人能挡的冠军侯,就是因为喝下了带有病菌的生水而暴毙,让大汉失去了一颗即使是放在五千年华夏的历史长河中都算璀璨的将星。
汉军将士和北周将士的墓地是分开的。
汉军将士的坟墓在城南,在他们发起进攻的秦岭少习山(作者按:武关位于少习山下,原称少习关)南侧山坡下,一个又一个木头做的简易墓碑整整齐齐,表明曾经为了进攻这座雄关而付出牺牲的将士们的身份,以方便家人前来捡骨。
而北周将士则草草的掩埋在城北,作为战败者,没有被直接一把火焚烧干净就已经算不错的了。至少汉军还尽力的让他们更靠近关中家乡的方向。
裴子烈这个新上任的西北都督在鲁广达的陪同下穿过城南的战场,他的目光落在山坡上那一排又一排的墓碑上,墓碑都是上好的秦岭山木制作的,上面的一个又一个的文字代表着一条又一条曾经鲜活如许的生命。
有的有名有姓,而有的却只有姓氏,毕竟很多将士在被征召的时候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些则是以“建功”、“破敌”为名字的,也不知道是军中的主簿统一起的,还是他们自己心血来潮。
裴子烈从江南前往西北就任,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溯江而上,再穿过蜀道到汉中再北上天水或者岐州,还有一个自然就是直接沿着沔水抵达汉中。这个时代的沔水虽然更为凶险、水势湍急,但是这斜线终究是要比一个直角近很多,裴子烈当然也知道西北发展到这一步也越来越需要一个主帅能够居中调节,所以他更不敢怠慢,自然而然选了这最便捷的一条道路。
不过到南乡之后,他还是专程前来了武关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