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莎-泰斯特罗沙剧烈的喘息着,心肺之间如同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梅丽莎曾经教过她的那些,什么三步一呼吸的节奏,什么稍稍踮起脚尖的奔跑姿势,全都丢到不知道多少光年以外去了。现在的她,只是驱动着快要爆炸了的心脏和不堪重负的四肢,牙龈间泛起血腥味才能跟上加里宁。
d’anne上的每一个成员,从副舰长马卡杜斯中校到厨师梁上等兵,都是秘银的精英,优秀的军人。油轮的底舱到甲板这段距离,对这些日常锻炼就是绕着巨大潜艇的内部通路跑马拉松的军人来说,根本连让他们呼吸的频率加快一些都做不到。
然而,作为他们的上司,泰莎的运动能力……咳,不提也罢。
就算按照马卡杜斯中校那偏心到极点的说法,泰莎她“作为舰长,是不需要像陆战队的粗坯们一样需要肌肉的”。
不过这个时候,泰莎倒是由衷的希望,自己的肌肉能像梅丽莎-毛中士那样充满力量和耐性就好了。
不适合运动的皮鞋敲打在印着防滑花纹的金属地板上,剧烈的冲击很快就让脚掌、脚踝和膝盖疼痛,然后麻木了起来。手和脚的肌肉僵直的就像是被冰水泡过,缴获自圣奈的手枪的重量,更是随着每一下跑动,拉扯着泰莎纤细的手腕和肘关节,让她觉得自己的关节随时都有可能脱臼。
我还真是他们的累赘呢。
泰莎抹了把额头上,以免汗水流到眼睛里去。
无论是前面的加里宁还是后面的克鲁兹,泰莎都是亲眼看到他们受了多重的伤:前者在a21袭击研究设施时,被飞散的玻璃碎片深深扎进后背,后者则在不久之前当着她的面被那个名叫琢磨的少年用不可思议的招数电击,然后轰飞。
如果自己受了同等的创伤,以现在这样的速度撤退那是妄想,恐怕当场就会倒地不起甚至昏迷不醒,更别说像威巴一样扛着比看起来的样子要重得多的圣奈跟上行动了。
如果这次有命回去的话,一定要请梅丽莎或者相良君……
“上校!”
大概是狙击手的观察能力比较强的缘故,克鲁兹比加里宁更早的察觉到了不对,叫喊着猛地拉了她一下。
运动白痴的舰长在平地上走路尚会摔倒,更别说在快速奔跑中被别人猛扯一下了。
按照梅丽莎曾经的教导,泰莎笨拙的做了个受身动作,以团身翻滚消去了大部分身体与地面之间的冲击力。不过——
“好疼!”
银发少女的眼泪差点没流出来。比不得美丽岛基地练习场的木地板和海边的沙滩,印着防滑花纹的金属地面的冲击毫不留情的在她的身体甚至额角上留下复数的淤青,而擦上她身体的金属墙壁较低部分,翻卷的锈痕还擦破了千鸟借给泰莎的衣服,并在下面幼嫩的肌肤上划出一道道杂乱的血痕。
“千鸟小姐会生气的吧。”
被加里宁手里的短突击步枪的射击声震动着耳膜和意识,消去前冲的势头之后顺势做出半跪的姿势,反射性的举起手枪的泰莎想到的却是这个。
下一瞬间,对面闪现的枪口火光耀花了已经在昏暗的船内通道奔跑了很久,习惯了应急的淡绿色荧光的泰莎的眼睛。子弹排开空气的嘶嘶声掠过她的耳边,随后气势比加里宁那冷静的三发点射凶猛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密集枪声,在密闭的通道内震耳欲聋的响起。
受惊的泰莎本能的扣下了手枪的扳机。
这不是她习惯用的小型手枪,而是从圣奈那里拿到的m1911a1。
一道耀眼的枪口焰之后,经过a21改造,专门用以射击有防弹衣之类保护目标的高膛压钢芯尖弹呼啸出膛。猛烈程度远远超过曾经的手枪射击训练中曾经感受过的后坐力,震的泰莎眼前发黑。感觉自己手腕都要被这一下震碎的银发少女发出尖细的悲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高高扬起的手臂反射性的第二次扣动了扳机。
大角度射出的子弹在天花板的钢板上反弹,随后在加里宁脚边炸开火花。在至少三只冲锋枪向自己射击的时刻,也能冷静自如的打出精确的点射的少校惊出了一身冷汗。只差一点点,他安德烈-加里宁就会独享第一个被天才的潜艇指挥官泰莎-泰斯特罗沙亲手干掉的荣誉了。
那绝对是个让整个秘银的人都笑不出来的笑话。
下一秒,被第二发的后坐力震的仰躺在地面上的上校大人惊叫着射出了第三发子弹。贴着地面射来的子弹让卧倒在地的克鲁兹-威巴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冷静!泰莎!上校!冷静!”
架起自己的短突击步枪的克鲁兹不得不高声喊叫,直到看到像小动物一样惊慌的发出“呜呜”声的泰莎捂着手腕缩成一团,根本不可能再发射不分敌我的子弹为止。
啊啊,果然应该向毛大姐要原料来做护身符吗?或者该向泰莎要……
胡思乱想的金发佣兵强忍着伤口传来的疼痛,和少校一起,开始以精准三发点射交替射击。看上去并不密集的火力编织出的稀疏火网将只有冲锋枪的对手打的根本不敢露头,甚至不敢靠近薄弱的通道转角处。
不过,这些南美的佣兵比只会猛打猛冲的a21的恐怖分子怕死的多,也油滑的多。在第一波的子弹交换中他们只倒下了一个。剩下的都退进了和主通道垂直的那条横向通道,卡死了泰莎等人前进的通路。
如果有一颗手雷就好了……
加里宁不无遗憾的这样想着,随即熟悉的声音让他脸色大变。
“后退!”
先是枪榴弹在地面和墙壁上发出响亮的弹跳声,震的人耳膜剧痛的爆响之后,复数的冲锋枪疯狂的射击声如同歇斯底里的大笑般响起。
“有人从侧面袭击他们……是什么人,a21的残余者吗?……这是?!”
无论是音量还是冲击力,远远超过冲锋枪的大口径枪械的射击声响起,就像是百兽的胡乱鸣叫中狮子的怒吼,瞬间将冲锋枪的射击声压了下去。暗红色的弹道轨迹从那个横向的通道如同受惊的蜂群一样涌出来,将正对着的金属墙壁瞬间打成了蜂窝。
猬集在那里的南美的佣兵们一定立即就死伤惨重了吧。人类的身体被撕裂的噗噗闷响和响亮的惨叫声,以压倒枪声的程度猛然揪紧了泰莎的心。
虽然是敌人,但毕竟也是同类呢。
看到想要后退却受圣奈的重量牵累,失去平衡摔倒的克鲁兹,从地面上爬起来的少女急忙冲过去帮着部下一起将她架起。
狙击手的动作一瘸一拐的有点奇怪。注意到了这一点的泰莎向下看去,秘银的军绿色战斗服裤子已经被鲜血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没事!”
总是嬉皮笑脸的克鲁兹咬着牙说。
“只是流弹罢了!”
开玩笑,怎么可能会让tdd的女神大人知道就是她射出的子弹打伤了自己啊。
何况,这发专用于穿透防弹钢片的手枪弹,没伤到骨头神经和大血管,也没有翻滚变形,直接一穿而过只是出了点血罢了。这要是让tdd上的军医看到了,铁定会称赞“是个价值一百万美元的好伤”。
可是……
可恶可恶可恶!还是很痛啊!
“那边还有一条横向通道,我们从那边迂回过去!”
回忆着一路走来的地形,泰莎引以为傲的记忆里发挥了作用,准确的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这一路过来,如果不是对造船工程颇有了解的她那超强的记忆和分析能力,而且又能随时根据所见随时更新脑子里的地图,三人此时恐怕早已迷失在复杂的和迷宫一样的船内了吧。
在向着横向通道的出口连连点射的加里宁殿后之下,咬着牙一瘸一拐的克鲁兹和简直可以说是弱不禁风这个词具象化的泰莎,共同架起昏迷中的圣奈退向下一条横向通道。
“!”
进入横向通道的一瞬间,克鲁兹反射性的猛地往后一跳。然而腿上的伤和肩上的重量,让他的动作还没做到一半就彻底变形。受到这样的连累,三人在泰莎的惊叫声中一起倒在地上。
然而这反倒让他们逃过了一劫。一把寒光闪闪的消防斧在巨响和火花飞溅中,深深的砍进了金属墙壁。
看它的轨迹,持斧者早就算好了克鲁兹会躲开的方向。如果他们没倒在地上的话,这一斧本应嵌在金发佣兵的头骨上。
强忍着腿上的疼痛,克鲁兹在地上横滚两圈之后用一条腿支起了身子。
映入他视野的,是个身材高大身穿风衣的男子。不知为何,风帽之下的面孔上戴着白色的面罩。
是某种夜视器具或者防毒面具吗?
克鲁兹这样判断着。然而还没等他抬起枪口,风衣面具男就放开砍入墙壁一时间拔不出来的消防斧,金属地板在他脚下发出扭曲的变形声,以鬼魅般的速度移动到了克鲁兹眼前。
“什么!”
还在惊讶对方速度之快,克鲁兹的视野就已经被面具男的风衣全部填满。
后脑似乎与手指样的东西接触了。
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几乎扣进了他的头皮的疼痛中,完完全全没有温度和柔软的触感,全部都是冰冷和钢铁一样的强硬。
这样强硬的手指,别说是扭断区区颈椎,就是把头盖骨硬生生捏碎都是有可能的呢。
大惊失色的克鲁兹寒毛直竖,一瞬间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肾上腺素的压榨之下有力的鼓动。
他将怀里抱着的突击步枪死命的捅了出去。枪口接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克鲁兹再也顾不上分辨那究竟是防弹衣里面的钢片还是其他的什么,径自扣下了扳机。
枪支发射的后座震动着他的手腕和手肘,然而枪声还没传进耳朵,前所未有的冲击就一下子让克鲁兹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男子用双手环抱克鲁兹的后脑,膝盖猛蹴在克鲁兹双眼之间的区域。巨大的力量压迫之下,那张阳光般的俊脸下的骨头发出了可怕的声音。如果不是akm的冲击将对方的力量削掉大半,这一下就得要了狙击手的命。
akm被压的变了形的枪口焰中,高大的风衣男子也一扬手向后倒去。眼耳口鼻同时向外飙血的克鲁兹失去了他的支撑,浑身的骨头被抽掉了一样软倒在了地上。
“威巴!”
泰莎破碎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的惨叫就像被剪刀一样剪断。泰莎无法置信的睁大了她那双漂亮的灰眼睛,看着刚刚结结实实吃了克鲁兹一个零距离长点射的风衣男没事似的站了起来。
防弹衣……这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能防突击步枪零距离射击的防弹衣啊!
难道是又一个和琢磨一样,越过兰布达驱动器,能直接生成相位护盾的……
似乎是泰莎刚刚的惨叫吸引了风衣男的注意力。他向着泰莎看了一眼。
白色的面具覆盖着整个脸部,这没有五官的诡异面容营造出了一种特别恐怖的气氛,让泰莎就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别说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哒哒哒!”
来自加里宁的子弹三发全中,冲击将风衣男的风帽撕成了碎片,四下纷飞。
然而,下面本应该和风帽一起被子弹打成碎片,像西瓜那样四处飞溅的脑袋却安然无恙。子弹被黑色涂装的多棱角金属外壳弹开,被子弹擦掉涂装的部分冷冷的反射着金属的光芒。
泰莎瞪大了眼睛。
超小型的as,还是自律兵器?
似乎十拿九稳的射击没有产生作用,让久经沙场的老军人也不禁为之惊愕。就在枪声停止的不到半秒钟的空隙里,这家伙放弃了泰莎,选择了威胁性更大的加里宁。等少校意识到时,戴着白手套的拳头已经逼到了眼前。
“锵!”
带着风声打过来的拳头,第一击就将加里宁匆忙之间横过来的akm的枪管砸弯。超过人体极限的力量让少校退了两步,后辈狠狠撞在金属墙壁上。一眨眼的功夫之后,这不知是自律兵器还是超小型as的家伙就把已经报废了的akm从加里宁手中夺走扔得远远地,然后伸开手掌掐住了他的脖子,将整个人都提起来按在了墙壁上。
加里宁没有屈服。他根本没有做出试图掰开正卡在脖子上的手指那样毫无作用的动作,而是伸出两根指头猛然插向对方头部。
指节和高强度有机玻璃的黑色护片同时发出了哀鸣,指甲破裂和有机玻璃碎片划烂指头的剧痛中,眼神冷酷的老兵死命的将手指探了进去。
然而现实摧毁了他最后一丝希望。那下面不是柔软的眼皮和眼球,仍然是冷冰冰的机械结构。微弱的电流窜进还在流血的手指,进一步加剧了他的疼痛。
自律兵器!
还没等加里宁脸上浮现出遗憾的神色,自律兵器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腹部。
“咳!”
名副其实的铁拳的重击之下,加里宁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噗!”
第二拳,加里宁之前的伤口悉数崩裂开来,被a21成员草草绑扎的绷带瞬间被血染红。
泰莎用拳头顶住了嘴巴,少女完全被这血腥的一幕吓住了。
快想办法,泰莎-泰斯特罗沙!不然的话你和少校,还有威巴都要死在这里!
她的目光游移着,突然看到了克鲁兹倒下时滑落在一边的akm。
银发的少女再也顾不得自己到底和这粗鲁的东西到底适合不适合,几乎用一种手脚并用的难看姿势向着它爬了过去。
三米,两米……还有一点点!
然而,风衣下摆下伸出的脚一下子就踩碎了她的希望。
抬起头,泰莎以毫不掩饰的憎恶目光,和眼部护片被打碎后,露出散发着红光的图像探测器的自律兵器对视着。
放开了已经失去意识的少校,判断去捡起枪支的泰莎为更高威胁目标,自律兵器移动了过来。然而某种指令阻止了它向这个银发的少女打出致命一击。
它开始在自己的数据库中搜索非致命性的打击手段。
不过还没等搜索结束,传感器就警告了新的高威胁目标。
自律兵器瞬间跃离了原处。泰莎被它的关节骤然喷出缓冲液体的白色蒸汽熏的剧烈咳嗽起来。
“嗡!”
沉重的静电声这才传入泰莎耳朵里。若有若无的臭氧味刺激着她的鼻腔粘膜。
银发的少女惊讶的抬头看去,映入她视野的是有着黑色的长直发,令泰莎感到有些熟悉的牛仔裤和圆领衫上到处都是油污的痕迹。难看的防毒面具遮盖了她整个脸部,让泰莎根本看不清她到底是谁。
“你——”
“唔……”
听到那个刻骨铭心的声音,泰莎不禁反射性的一缩身子。冰冷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脚下就像缀着铅块一样向更加冰冷黑暗的地方沉下去的回忆,让她一下子就喘不过起来。
“实在是……!”
她的下半句话,淹没在加特林电磁机枪卷起的狂啸之中。
然而即便不是这样,泰莎也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
脸上有伤疤的少年冲了过来。
他是叫我“上校”吗?还是叫我“泰莎”?
银发的少女这样想着。
然而,在加特林电磁机枪的射击声中她什么都听不见,而溢出枪口的电流和磁场的蓝白色强光,则将逆光的相良宗介的脸映照的一片漆黑。
被加速到六马赫的穿甲燃烧弹发出微小的爆鸣,坚硬的碳化钨弹芯切开自律兵器的护甲,引导着等离子体灌入自律兵器内部,动能与热能大肆破坏着二十世纪末人类杀戮文明的至高水准。
高温将遇到的一切都瞬间熔化乃至气化。而在与坚硬的外护甲碰撞之后就失去稳定性横滚的弹芯,更是在像刀锋一样切断所遇到的一切结构,顺便将周围的电缆和电路都扫的七零八落。
还不等磁轨弹所过之处的伤害扩散开来,第二发,第三发……横扫而来的蓝白色光流就像是链锯一样,将自律兵器的躯体顺着大致胸腹交界的地方撕成了两半。
随后,袭击南美佣兵的那台自律兵器从横向通道里转出来,也瞬间遭到了更加悲惨的命运。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它被大量的子弹直接还原成了零件状态。
“相良君!”
射击停止的一瞬间,泰莎叫喊着扑进了相良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相良的胳膊。
少女的手指接触到相良的胳膊的一瞬间,感受到手指尖传来的体温,她便忍不住哭出声来。而一时间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的相良,则以目光向着克鲁兹和加里宁示意。
加里宁的眼神在说着自己死不了,而尽心尽责的威巴则不顾鼻梁折断而显得鼻音沉重的声音开始吐槽:
“哎呀哎呀,在下属面前哭泣的话,士气一瞬间就会降到谷底吧……反正也没什么士气可言了。”
对此,相良微微做出了一个几乎和没有差不多的表情。克鲁兹知道,那是他的苦笑。
能活下来,能和认识的人再次相会,真是太好了呢……
“琢磨……”
微微转过头,克鲁兹看到之前一直在昏迷的圣奈抬起头来,看向宗介他们过来的方向,冰冷的脸一瞬间似乎有点柔和的感觉。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脸色难看的要死的双马尾少女一只手提着看起来比她的身体还要大的加特林,另一只手把琢磨瘦小的身体扛在肩膀上,驱动着外骨骼和电磁肌肉走了过来。
ps:本想一口气写到底的,不过写了四分之三的时候回头看看,然后果断删掉了一大半重写。让西斯武士用超越其极限的记忆逆向灌输(就是翻弄脑浆的逆操作),直接把雷欧纳德弄成疯子实在是太过分了,让西斯武士用原力乱序波直接纹挂掉索菲亚也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