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棠素来不喜欢阴谋暗算,但在这个世界,这样的处境之中,由不得她做自己。
太多的无奈,会让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当蓦然回首,才会发现自己走了太远太远。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白惜棠说完,没有给杜明志辩解的机会,继续道:“在与胡人交战之时你本便想杀我了,但没有得逞,便心中不畅快,故意推我入水!”
这正是杜明志想说的点,不过与白惜棠所站的立场不同。
杜明志闻言,心中暗喜,但面上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惜辉兄,这便是你的不对了。皇上当时命令我击杀胡人,而你,却想放过他们,我自然有所反对,你便以为我想杀你,其实我根本没有这个心。”
什么?放走胡人?
白松气极。若是别人放走胡人尚情有可原,但他们身为瑞朝的战士,怎能放走胡人呢!
败类!真是白家的败类!
白松暗骂。
白惜棠却接过话,“当时我的性命在胡人手上,难道不应该以性命为重?暂行缓兵之计?”
“是,惜辉兄应该。那你脱离危险后,我下令杀了胡人,为何你会气得想要杀我以解心头之恨呢?”
霎时,气氛凝重。
那日白惜棠恨不得揍杜明志的举动,在场的士兵有目共睹,是她想赖也赖不掉的。
这件事说小了不过白家与杜家的私人恩怨,说大了便是通敌卖国。
白松屏住呼吸,看了一眼神色略带一丝得意的杜明志,收回目光,一阵气血上涌,感觉白家真要栽在这个不孝子手里。
“逆子!今日你必须给老夫一个交代,否则别怪老夫无情!”他厉喝。
从“白惜辉”生母“叛变”那一刻起,白松就从未用正眼看过“白惜辉”,更何况阮氏几年之后又出一子,“白惜辉”就连白家唯一香火的身份也失去了。她现在在白松的眼里,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若是他真真犯错会殃及白家,白松断然不会保她,甚至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出去,任杀任刮。
这一点,里屋的白惜棠比谁都清楚。
所以,听闻白松怒火冲天的斥责,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在笑,笑得极其洒脱。
并不理会白松的威胁,她问道:“杜明志,依你的意思,还是我的不对咯?”
杜明志看一眼白松,多少白松还是他的叔伯,不能驳他的面儿,于是不紧不慢的回答,“只要惜辉兄收回之前的污蔑,证明我的清白,我便也能理解惜辉兄当时的心情,错与不错不过换个角度而言罢了。”
白松晓得这算给了他们机会,忙道:“惜辉,你可听见了?”
半晌,无人回答。
几人立在门外不禁暗自揣测,“白惜辉”现下是个什么心思。
不归院的上空飞过几只漆黑的乌鸦,凄凉的“嘎嘎”声绵长幽怨,不禁令众人都觉得不吉利,
忽然,只听得“哐啷”,“嘎吱”等声响。
紧闭的雕花木门打开,一个细瘦的身影迎风而立,好似要被这阴冷的飓风刮走一般。
布条上的朱砂经过特殊处理后,与淡下的血迹无二,白惜棠头上便裹着它,只露出一双幽幽发亮的明眸,漫不经心的看着杜明志。
大家无法看到她现在的表情,唯听见她用极轻的嗓音问,“依杜兄的意思,我若不撒谎,你便可以污蔑我通敌之罪么?”
她的语气十分坦然,分毫不畏惧,让人拿捏不准她到底是怕了,还是故作逞强。
杜明志忽然发现眼前的人,与恒王一样,难对付!
他不明白一个没有地位的病痨能有什么底牌,到现在还能处之泰然。
但他知晓,这个人,万万轻视不得。
因为就算什么都没有,她也有本事让杜知心栽跟头,还把阮氏赶出白府。
如此一想,杜明志再说话,也精心思忖了一番,“惜辉兄,你我两家乃世交,素来和睦,现下我可以退一步,只要你为我正名,我们之前的小嫌隙大可不计。”
这就想安抚姑奶奶?
什么世交之情,她不是真正的白家人,何须估计这些?
白惜棠啧笑,“杜兄,你说的什么话?我似乎听不大懂?想来你也是名门出生,在此等攸关国家的大事上,可没有各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说法,那可是胡人,瑞朝的敌人呢。”
如此,倒还是杜明志的不对了。
杜明志握紧双拳。他已经够仁慈了,没想到“白惜辉”还不知好歹,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不念杜、白两家情分了!
“叔伯,既然白兄都如此说了,明志就先告退了。”他拱手于白松,说罢,不等白松再言,冷哼一声,阔步而去。
白松看一眼白惜棠,亦是晓得多说无益,拂袖道:“哼!孽障!自讨苦吃!”
热闹的不归院,重回宁静。
骤然树枝摇晃,风卷起落叶翻飞。
白惜棠站在原地,眺望远处山峦起伏。
风吹翻她素白的衣袂,墨色的长发,那双明眸,黝黑不见底。
红枣和春月一直站在院外五丈远处,不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瞧见杜明志和白松出去时脸色都很难看。
红枣好不容易才过上点好生活,最是担忧,忙小跑进来,见白惜棠如飘扬的幡旗立在廊下,忽然,就放慢了速度。
现在的大公子,她从未见过,最好还是不要贸然,再有什么疑问,还是事后再说罢。
但春月与她不同,春月跑得不如她快,却是直接上了石阶,立刻超过了她,来到白惜棠跟前,关心的问,“大公子,他们没把您怎么样吧?”
上次大公子被打的情形都还在她眼前,这一次,她也很怕会向上次一样。
白惜棠敛眉,目光落到春月稚嫩的脸上,笑着摇摇头,用红枣听不见的声音悄悄问她,“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春月脸皮薄,只要白惜棠离她稍近些,便容易上红,表情有些娇羞的点头,“恩,都办好了,您放心,就连红枣都不知道。”
白惜棠笑,揉了揉她的发,“好,还是你最乖。”
这举动从红枣的角度看去,就像她平常逗春月一般,红枣并未起疑心。
不等红枣上楼,外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白惜辉~皇上宣你入宫觐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