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儿,你们来啦。快上座,今日王妃知道你们要来,特意亲自下厨,快来尝尝吾妻的手艺。”宣王在自家府上,已卸去了南征北战的铠甲,几日不见,棱角温和的神色中沾染着几分风尘仆仆的倦意,但一看到这几个年轻人,却不自觉满面春风地笑着招呼起来。
“王爷平时在家都是以‘吾妻’称呼王妃的吗?”京墨小声嗫嚅着问向殷澄练。
“是啊。王叔爱妻这一点从不避讳,酸起来比文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殷澄练笑着回答。
京墨点了点头,目光里涌动着潋滟的羡慕,看着王府里这对身份尊贵但又恩爱相亲的夫妻,又看似不经意地看了画十三一眼。画十三会意,却无法回应什么,只是默默紧紧牵住了京墨的手。
“许久不见,澄儿竟已出落成这般人物了。”王妃款款开口便是春雨春花般的柔声细语,看其容貌,淡妆薄施,浅纹细细,带着三分病容,宛如屏风上久不见日的苍苍白鸟,衣着配饰是恰到好处的端庄贵气,眉目浅浅含笑时就像火炉上文火慢煮的茶,却不知茶壶里是不是别有乾坤。
王妃的目光轻轻旋到了画十三和京墨的身上:“我听小雀提过你们的事,原来也是天瑜的旧识,况又是澄儿的朋友,那便都不是外人,休要和我们客气,都随意些便好。”
“多谢王妃。”画十三和京墨恭敬道谢,寒暄之间,画十三留意到宣王的手上就算吃饭夹菜也从未摘下手套,不禁又问了句,“王爷手上的冻伤看来造成了诸多不便,不如让京墨帮王爷诊治诊治,她的医术确是信得过的。”
众人顺着画十三的目光看向了宣王的双手,银灰色的手套紧紧贴合在手上似乎已融成了另一层肌肤。宣王微微蜷了蜷手心,咽了咽喉咙笑回道:“早年落下的老毛病了,不碍事的,本王也早就习惯如此了。”
“吧嗒”一声,张越恒突然撂下了筷子,从桌上站起身来,异样的目光从宣王的双手上收了回来,拉着个脸地向殷澄练禀告了句:“我吃饱了,殿下慢慢吃,我到外头候着去了。”
“诶?张老鬼你这是?”殷澄练看着张越恒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脾气,有些一头雾水,不无尴尬地对宣王和宣王妃笑了笑,解释道,“别见怪啊,他肯定是酒瘾犯了,自己偷着出去找酒吃了。”
“他的脾气,还是这样。”宣王的目光幽幽追随张越恒出去,宣王妃却在桌下轻轻拉了宣王一下,似乎在提醒他需要谨言慎行。
“听说王叔是早上回来的,可曾进宫见过父皇了吗?父皇怎么这么快就放你回府啦?”殷澄练寒暄道。
宣王眸色一滞,眼底斑驳着难辨的明暗交织,嘴角却浅笑不改:“甫一回来便进宫去了,皇兄体恤我的辛劳,设宴吃了顿酒,把兵权交接之后,便放我回府好生休养了。”
“是啊,王叔此行塔矢真如敲山震虎,边境的安定还需仰仗王叔的威名啊。澄儿以茶代酒,敬王叔一杯。”殷澄练就事论事,端起茶盏,王妃等人亦作陪。
画十三暗暗打量着宣王的言语神色,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不经意地问道:“想是王爷近日只顾着驰骋疆场,一时荒废了修庐种竹之事,桌上竟没有应季的毛竹笋,可惜我们无此口福了。”
宣王朗声笑道:“十三小兄弟若想吃,改日我差人送过去一些,闲云庐里可种着不少呢。毕竟于我,沙场事,怎及田园乐?”
画十三也笑着答应,他却瞥见宣王妃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暗暗记了下来。饭毕,宣王妃和朱雀一同进里屋煮茶去了,京墨不好闲着,也进去帮忙。
画十三看见,宣王借着起身如厕之时,分明去门外找张越恒说了几句话,他不动声色地凑过去听。
“你今日这一遭,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越恒的声音忿忿的。
“我刚从边境回来,无人为我洗风尘。怎么,我设场家宴,张将军就看不过眼了吗?”宣王的语气少了以往的柔和,凉如夜风。
张越恒冷哼一声:“王爷说笑了。既设宴款待我家殿下,何必来找我这个废人白费口舌?”
“这次带兵北上,我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只要我们五个人一齐上阵,有什么仗是拿不下来的?而如今,我们都老了啊。”宣王的语气渐转苍凉,他顿了顿后,问道,“你还是不肯理解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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