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语调很轻,就像是夜晚吹动的微风一般。
既不扰人清梦,又不会完全没有存在感。
温子尘坐在床边出神了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在公孙雪身边躺了下来,却并未触碰她,就只是跟她一起平躺在床上。
“原本应该给你运功调息的,只是我……”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似是无奈,他翻了个身,拿手碰了砰公孙雪的脸颊。
“还是很热,也不知余毒何时能清理完,但愿不要落下什么毛病才好。”他话落收了手,却又是一声叹气。
而后,他便收了手,微微抬手,内室的灯便全部灭了下来。
黑暗中,温子尘的呼吸很快趋于平稳。
许久以后,温子尘的呼吸变得缓慢清浅后,躺在内侧的公孙雪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不如温子尘的桃花眼漂亮,也不似寻常眸子般含着如水的温柔,她的眼睛清明而坚定,像是站在高山之处俯视滚滚流水一般。
平静,却广阔。
她微微侧眸,看向躺在身旁的温子尘,清明的眼眸浮现出一抹不解。
她的记忆并不完全,但对于目前的她而言,这是第一次听到温子尘叹了这么多气。
在她印象里,这个人潇洒肆意,任性而为,不受任何拘束,也不为任何事物所动,他就像是来人间体验的神祗,又像是天神的儿子一般。无论在哪儿,都受尽万千宠爱。
这样的一个人,本不该有遗憾,也不该有所叹息。
他应该像从前那样潇洒肆意,无所顾忌。
她不应该成为他的牵绊,也不应该把他拉入这漩涡之中。
黑暗中,公孙雪眸光越发清明,却是没有太多情绪,她盯着熟睡的温子尘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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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如温子尘所言,公孙雪果然被送出了皇宫。
不光是她,就连芸齐郡主等人也都陆续离开了皇宫。
公孙雪不是最早出来的那个,当然,也不是最晚的那个。
她出来的时候,没有碰到任何人,也没有见到温子尘,似乎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一般,醒来的时候温子尘并不在,她还未来得及问温子尘去了哪里,送她出宫的人就已经来了福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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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哒哒哒地往将军府走,孙文孙成接到公孙雪心情很好,忙不迭地跟公孙雪回禀这两日将军府发生的事情。
可刚一开口,就被公孙雪打断。两兄弟神情疑惑,不解地看向自家小姐,就看见公孙雪冲着他们摇了摇头,两兄弟会意,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马车从皇宫出来,穿过闹市后,便拐入了无人的巷子,可眼看着马上就要抵达将军府,马车忽然嘶鸣一声,一跃而起,险些将正在出神的公孙雪给甩出去。
公孙雪猛地回神,还没来得及动,便嗅到了浓浓地杀气,忙握住了马车里放着的佩剑,长剑尚未出鞘,便听见孙文、孙成两兄弟道:“小姐,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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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雪遇刺的消息传入皇宫时,温子尘还在太后宫里。
消息一路送到了御书房,大内总管翁荣急匆匆地走进内殿,对着尉迟昊天行了一礼后回禀道:“陛下,平宁县主回府途中遇刺了。”
“遇刺?”尉迟昊天批阅奏书的手顿住,蹙着眉看想翁荣,锐利的眸光中带着丝冷意,看上去很是不悦。
“是。”翁荣谨慎了几分,弓着身子垂着头道:“据说刺客武功高强,但因着距离将军府近,平宁县主并未受伤。”
尉迟昊天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脸色仍旧不大好。
“可有派人去查?”
“查了。”翁荣点头,继续道:“京兆府尹得了消息后,就赶去了,可并未查出什么来,就连将军府抓到的活口也都咬毒自尽了。”
咬毒自尽?
尉迟昊天眉心突突了几下,看向翁荣道:“让大理寺去查。”
“是。”翁荣应声,却并未立刻离开。
尉迟昊天停顿了一会儿,道:“几位皇子的册封旨意,可拟好了?”
“已经拟好了,陛下。”翁荣点头道。
尉迟昊天点了点头,道:“那就明日颁布旨意,昭告天下吧。”
“是,陛下。”
尉迟昊天说完这些话,像是疲惫了似的,没什么力气的摆了摆手,翁荣也不再多话,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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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诗韵听说公孙雪在家门口遇刺,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忙不迭地往外赶,待在府门瞧见公孙雪时,方才松了口气。
将公孙雪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检查了一遍儿,确定她没受伤后,赵诗韵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这孩子,你真是吓死我了。”
“我这不是没事儿吗?”公孙雪浅笑,她此时难受的厉害,毕竟解毒后她一直没什么力气,方才又用尽全力同人打了一架,此时此刻只觉得全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开了。
可这种事却是不能告诉赵诗韵的,赵诗韵本就担心她,要是知道她不舒服,只会更担心。可她此时精疲力尽,头脑发晕,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安慰赵诗韵。
赵诗韵怎么也没想到刺杀公孙雪的人赶跑到将军府外的巷子里来堵人,这跟在将军府门口刺杀公孙雪没什么两样,怎么看怎么想都是在故意打将军府的脸。
赵诗韵本就担心公孙雪,如今自然是又急又气,一边责骂那些刺客,一边问公孙雪在宫里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公孙雪本就难受着,又站在这里强打着精神听赵诗韵说话,听着听着就觉得眼皮沉重,脑子也乱哄哄的,后来赵诗韵说了什么她不记得,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倒下去。
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刻,她听到了赵诗韵惊慌失措的声音,也听到将军府众人杂乱在一起的喊声。
她想要睁开眼看一看,却是提不起一丝一毫地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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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公孙雪再度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松月阁,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模糊一片,眼睛也干涩的厉害,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视线这才变得清明起来。
“姐姐,你醒啦?!”
公孙瑀的声音乍然响起,公孙雪又是眨了眨眼,微微侧目,便对上公孙瑀惊喜又担忧的眼眸。
“我……”她想要开口说话,可一张口才发现喉咙疼的厉害,嗓音也沙哑的厉害,就像是被厚重的老树皮摩擦过一般。
“姐姐,你是不是口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