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廖空长叹一声,道:“唉,真是可惜,这位陆君福泽却是不厚。”
他见陆鸣山又是脸上变色,这才微微一笑,道:“他来到中原,见到一位美貌姑娘,从此追随于石榴裙边,什么雄心壮志,一古脑儿的消磨殆尽。那位姑娘到东,他便随到东;那姑娘到西,他便跟到西。任谁看来,都道他是一个游手好息不务正业的轻薄子弟,那不是可惜之至么?”
只听得嘻嘻一声,一人笑了出来,却是女子的声音。众人向声音来处瞧去,却是个面目猥琐的中年汉子。此人便是偌星辰,这几个月来,她一直伴着陆鸣山。
陆鸣山来少林寺,她也跟着来了。知道少林寺规矩不许女子入寺,便改装成男子。她是吴双之母,生有几分乔装改扮的能耐,此刻扮成男子,形容举止,无一不像,决不似清灵宫四姝那般一下子便给人瞧破,只是她声音娇嫩,却不及吴双那般学男人话也是维妙维肖。
她见众人目光向自己射来,便即粗声粗气的道:“陆家子家学渊源,将门虎子,了不起,了不起。”
陆鸣山到处留情之名,播于江湖,群雄听她陆迁苦恋韩凝儿乃是“家学渊源,将门虎子”,都不禁相顾莞尔。
陆鸣山也哈哈一笑,向达廖空道:“这不肖孩子……”
达廖空道:“并非不肖,肖得很啊,肖得紧!”
陆鸣山知他是讥讽自己风流不羁,也不以为忤,续道:“不知他此刻到了何方,国师若知他的下落,便请示知。”
达廖空摇头道:“陆公子勘不破情关,整日价憔悴相思。僧见到他之时,已是形销骨立,面黄肌瘦,此刻是死是活,那也难得很。”
忽然一个青年僧人走上前来,向陆鸣山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王爷不必忧心,我那三弟精神焕发,身子极好。”
陆鸣山还了一礼,心下甚奇,见他形貌打扮,是少林寺中的一个辈僧人,却不知如何称陆迁为“三弟”,问道:“师父最近见过我那孩儿么?”
那青年僧人便是惠好,道:“是,那日我跟三弟在清灵宫喝得大醉……”
突然陆迁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爹爹,孩儿在此,你老人家身子安好!”声音甫歇,一人闪进殿来,扑在陆鸣山的怀里,正是陆迁。
他内功深厚,耳音奇佳,刚进寺便听得父亲与惠好的对答,当下迫不及待,展开“六壬流光诀”,抢了进来。
父子相见,都不出的欢喜。陆鸣山看儿子时,见他虽然颇有风霜之色,但神采奕奕,决非如达廖空所的什么“形销骨立,面黄肌瘦”。
陆迁回过头来,向惠好道:“二哥,你又做和尚了?”
惠好在佛像前已跪了半,诚心忏悔以往之非,但一见陆迁,立时便想起“梦中仙子”来,不由得面红耳赤,神色甚是忸怩,又怎敢开口打听?
达廖空心想,此刻韩凝儿必在左近,否则少林寺中便有大的事端,也决难引得陆迁这痴情公子来到少室山上,而韩凝儿对她师哥一往情深,也决计不会和方青鸾分手,当即提气朗声道:“方公子,既已上得少室山来,怎地还不进寺礼佛?”
“青衫公子”好大的声名,群雄都是一怔,心想:“原来青衫公子也到了。是跟这番僧事先约好了,一起来跟少林寺为难的吗?”
但寺门外声息全无,过了半晌,远处山间的回音传来:“方公子……少室山来……进寺礼佛?”
达廖空寻思:“这番可猜错了,原来方青鸾没到少室山,否则听到了我的话,决无不答之理!”当下仰打个哈哈,正想几句话遮掩,忽听得门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方公子和丁老贼恶斗方酣,待杀了丁老贼,再来少林寺敬礼如来。”
陆鸣山、陆迁父子一听,登时脸上变色,这声音正是“千手人屠”陆长风。便在此时,身穿青袍的陆长风已走进殿来,他身后跟着“摘叶飞花”楚三娘,“力拔山兮”大力龙王,“手到命除”步相尘。四大强人,一时齐到。
玄慈方丈对客人不论善恶,一般的相待以礼。少林寺规矩虽不接待女客,但玄慈方丈见到楚三娘后只是一怔,便不理会。
群僧均想:“今日敌人众多,相较之下,什么不接待女客的规矩只是事一桩,不必为此多起纠纷。”
大力龙王一见到陆迁,登时满脸通红,转身欲走。
陆迁笑道:“乖徒儿,近来可好?”
大力龙王听他叫出“乖徒儿”三字,那是逃不脱的了,恶狠狠的道:“特娘的鸟师父,你还没死么?”殿上群雄多数不明内情,眼见此人神态凶恶,温文儒雅的陆迁居然呼之为徒,已是一奇,而他口称陆迁为师,言辞却无礼之极,更是大奇。
楚三娘微笑道:“丁墨寒大显神通,已将青衫公子打得全无招架之功。大伙可要去瞧瞧热闹么?”
陆迁叫声:“啊哟!”首先抢出殿去。
那一日方青鸾、邓百川、公冶乾、一贯士、纵良、韩凝儿六人下得罗刹峰来。方青鸾等均觉没来由的混入了清灵宫一场内争,所谋固然不成,脸上也没什么光彩,好生没趣。只有韩凝儿却言笑晏晏,但教能伴在师哥身畔,便是人间至乐。
六人东返中原。这日下午穿过一座黑压压的大森林,纵良突然叫道:“有血腥气。”拔出单刀,循着气息急奔过去,心想:“有血腥气处,多半便有架打。”
越奔血腥气越浓,蓦地里眼前横七竖澳躺着十几具尸首,兵刃四散,鲜血未干,这些人显是死去并无多时,但一场大架总是已经打完了。纵良顿足道:“糟糕,来迟了一步。”
方青鸾等跟着赶到,见众尸首衣衫褴褛,背负布袋,都是丐帮中人。公冶乾道:“有的是四袋弟子,有的是五袋弟子,不知怎地遭了毒手?”
邓百川道:“咱们把尸首埋了吧。”
公冶乾道:“正是。公子爷、王姑娘,你们到那边歇歇。我们四个来收拾。”拾起地下一根铁棍,便即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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