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鞭打,孙知义足足养了一个月伤,这才痊愈。
关外人见吴懿已忘了他,也不再找他来折磨,便将他编入一众汉人的俘虏里,叫他做诸般粗重下贱功夫,掏粪坑、洗羊栏、拾牛粪、硝羊皮,什么活儿都干。
孙知义头上戴了铁枭,人人都拿他取笑侮辱,连汉人同胞也当他怪物一般。
孙知义逆来顺受,便如变成了哑巴。旁人打他骂他,他也从不抗拒。只是见到有人乘马驰过,便抬起头来瞧上一眼,心中记挂着的只是一件事:“什么时候,姑娘再叫我去鞭打?”
他只盼望能见到吴懿,便是挨受鞭笞之苦,也是心所甘愿,心里从来没有要逃走的念头。
如此过了两个多月,天气渐暖,这一日孙知义随着众人,在城外搬土运砖,加厚南门旁的城墙。
忽听得蹄声得得,几乘马从南门中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啊哟,这鸢枭还没死啊!我还道他早死了呢!鸢枭,你过来!”正是吴懿的声音。
孙知义日思夜想,盼望的就是这一刻辰光,听得吴懿叫他,一双脚却如钉在地上一般,竟然不能移动,只觉一颗心怦怦大跳,手掌心都是汗水。
吴懿又叫道:“鸢枭,该死的!我叫你过来,你没听见么?”
孙知义应道:“是,姑娘!”转身向她马前走去,忍不住抬起头来瞧了她一眼。
相隔四月,吴懿脸色红润,更增俏丽,孙知义心中怦的一跳,脚下一绊,合扑摔了一交,众人哄笑声中,急忙爬起,不敢再看她,慌慌张张的走到她身前。
吴懿心情甚好,笑道:“鸢枭,你怎么没死?”
孙知义道:“我说要……要报答姑娘的恩典,还没报答,可不能便死。”
吴懿更是喜欢,格格娇笑两声,道:“我正要找一个忠心不二的奴才去做一件事,只怕关外人粗手粗脚的误事,你还没死,那好得很。你跟我来!”
孙知义应道:“是!”跟在她马后。
吴懿挥手命室里和另外三名关外卫士回去,不必跟随。
室里知她不论说了什么,旁人决无劝谏余地,好在这铁面人猥崽懦弱,随着她决无害处,便道:“请姑娘早回!”四人跃下马来,在城门边等候。
吴懿纵马慢慢前行,走出了七八里地,越走越荒凉,转入了一处阴森森的山谷之中,地下都是陈年腐草败叶烂成的软泥。
再行里许,山路崎岖,吴懿不能乘马了,便跃下马来,命孙知义牵着马,又走了一程。
眼见四下里阴沉沉地,寒风从一条窄窄的山谷通道中刮进来,吹得二人肌肤隐隐生疼。
吴懿道:“好了,便在这里!”
命孙知义将马缰系在树上,说道:“你今天瞧见的事,不得向旁人泄露半点,以后也不许向我提起,记得么?”
孙知义道:“是,是!”心中喜悦若狂,吴懿居然只要他一人随从,来到如此隐僻的地方,就算让她狠狠鞭打一顿,那也是甘之如饴。
吴懿伸手入怀,取了一只深黄色的小木鼎出来,放在地下,说道:“待会儿有什么古怪虫豸出现,你不许大惊小怪,千万不能出声。”
孙知义应道:“是!”
吴懿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了开来,里面是几块黄色、黑色、紫色、红色的香料。
她从每一块香料上捏了少许,放入一个物器中,用火刀、火石打着了火,烧了起来,然后合上鼎盖,道:“咱们到那边树下守着。”
吴懿在树下坐定,孙知义不敢坐在她身边,隔着丈许,坐在她下风处一块石头上。
寒风刮来,风中带着她身上淡淡香气,孙知义不由得意乱情迷,只觉一生中能有如此一刻,这些日子虽受种种苦楚荼毒,却也不枉了。他只盼吴懿永远在这大树下坐着,他自己能永远的这般陪着她。
正自醺醺的如有醉意,忽听得草丛中瑟瑟声响,绿草中红艳艳地一物晃动,却是一条大蜈蚣,全身闪光,头上凸起一个小瘤,与寻常蜈蚣大不相同。
那蜈蚣闻到木鼎中发出的香气,径身游向木鼎,从鼎下的孔中钻了进去,便不再出来,四周竟开始缓缓生成数道轻烟。
吴懿从怀中取出一块厚厚的锦缎,蹑手蹑足的走近木鼎,将锦缎罩在那器物上,把它裹得紧紧地,生怕蜈蚣钻了出来,然后放入系在马颈旁的革囊之中,笑道:“走罢!”牵着马便行。
孙知义跟在她身后,寻思:“她这个小器物古怪得紧,但多半还是因烧起香料,才引得这条大蜈蚣到来。不知这条大蜈蚣有什么好玩,姑娘巴巴的到这山谷中来捉?”
吴懿回到端福宫中,吩咐侍卫在殿旁小房中给孙知义安排个住处。孙知义大喜,知道从此可以常与吴懿相见。
果然第二天一早,吴懿便将孙知义传去,领他来到偏殿之中,亲自关上了殿门,殿中便只他二人。
吴懿走向西首一只瓦瓮,揭开瓮盖,笑道:“你瞧。是不是很雄壮?”
孙知义向瓮边一看,只见昨日捕来的那条大蜈蚣正在迅速游动。
吴懿取过预备在旁的一只大公鸡,拔出短刀,斩去公鸡的尖嘴和脚爪,投入瓦瓮。
那条大蜈蚣跃上鸡头,吮吸鸡血,不久大公鸡便中毒而死。蜈蚣身子渐渐肿大,红头更是如欲滴出血来。
吴懿满脸喜悦之情,低声道:“成啦,成啦!这一门功夫可练得成功了!”
孙知义心道:“原来你捉了蜈蚣,要来练一门功夫。这叫蜈蚣功吗?”
如此喂了七日,每日让蜈蚣吮吸一只大公鸡的血。到第八日上,吴懿又将孙知义叫进殿去,笑咪咪的道:“鸢枭,我待你怎样?”
孙知义道:“姑娘待我恩重如山。”
吴懿道:“你说过要为我粉身碎骨,赴汤蹈火。那是真的,还是假话?”
孙知义道:“小人不敢欺骗姑娘。姑娘但有所命,小人决不推辞。”。
吴懿道:“那好得很啊。我跟你说,我要练一门功夫,须得有人相助才行。你肯不肯助我练功?倘若练成了,我定然重重有赏。”
孙知义道:“小人当然听姑娘吩咐,也不用什么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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