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已经熄灭,只有袅袅余烬低空盘旋,互相碰撞。
萧温靠在门板上,半张着嘴,哈喇子晃荡下来,将落未落。叶文见着他这幅模样,有些好笑。这娃刚才兴奋地说了半天,可讲着讲着便困了,眼皮越垂越下,最后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
“白马……枪……枪使……”萧温喃喃低语,上下睫毛微微交错抖动。
叶文叹了口气,将他横抱在胸前,跨进屋。外头湿气重,风一吹便会全黏附在皮肤上,萧温本就身体弱,万一生病可就麻烦了。
里屋突然也出来个人,走得极快,差点撞上叶文。只听她受惊地“啊”了一声,炸毛小猫般跳起,已作出防御姿态。待看清来人,她微微放松,可瞧见叶文胸前抱着的萧温,那对秀气的柳眉便又凌厉竖回。
“这么晚了,阿温还去找你?”萧燕压低声音。
叶文点点头。
萧燕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犹豫道:“你……你没对阿温做什么吧……”
叶文哑然失笑。这村子落后归落后,思想倒还真是开放,他盯着满脸戒备的萧燕,用口型比划:放心,我只想跟——你——做——
萧燕皱了皱眉,显然没有弄懂。她从叶文怀里接过萧温,点点头表示感谢,便转身进了屋。
这就没了?不进屋请我坐坐?叶文坏笑着跟上,打算以考察的名义参观参观这姑娘的闺房。
“砰!”厚实的屋门差点砸上他的鼻子,带来一股沉香木屑味。
叶文悻悻地抹抹鼻,迈步离开。怎么跟小说里不一样啊,不是应该含羞带臊,欲拒还迎让自己进来吗?想起萧燕那秀气动人的脸和与之相对冷漠戒备的眼睛,叶文不由苦笑一声。
自从练武之后,他越发觉得精力旺盛,少有困顿了。一看自己也睡不着,叶文索性在墙边寻了处稍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开始练起吐纳心法。
真气内力一圈一圈地循环绕体,变得愈发精纯。即便是在湿气最重的凌晨,叶文也感觉身体热乎乎的……
一夜很快就过去。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村民们便陆陆续续出了屋,开始一天的活。万鹤村处于低洼地,夜晚寒冷聚湿,早起的人必须开窗通风,晾晒衣被,才能让它们免于受潮发霉。
萧燕走出屋,微微伸了个懒腰。朝阳初升,将她婀娜的身姿投射在砖瓦墙上,显得愈发慵懒诱人。她走到门口的石磨台前,接了碗水,开始清洗脸部。晶莹剔透的水花扑打在脸上,向四处流散,有的滴溜溜在眼窝里打着圈,有的急吼吼地划过脸颊,去亲吻耳垂……
享受着清凉,萧燕浑身都因舒爽而激起了颤栗。可一碗水实在太少,萧燕睁开眼,怔怔看着手里已空空如也的碗。水从她脸上流干,落入了底下的盆中。
她端起盆,走到村中央的大槐树前,将水一滴不剩地灌入,看着那水几个呼吸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忽地想到了那婚约。只剩下不到半个月了,如果自己不答应铁爪帮,村里连仅剩的水都不会再有,万鹤村就真的完了。可要让自己嫁给那个又老又丑的家伙……
萧燕叹了口气,甩甩头,将一切烦心事暂时驱出身体。
对了,那个奇怪的人怎么了?
萧燕有些不好意思。他帮自己解了围,昨天又送回了阿温,自己一直对他这么冷冰冰的,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她回到屋前,四处望望,发现那衣着破烂的家伙正缩在墙边打坐,上身笔挺,一动不动。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萧燕从房里找了块毯子披在他身上,便去干自己的事情。
不远处,韩盛鑫看着在门前不断缝补衣物的萧燕,眼中露出温柔神色。他突然反应过来,摇了摇头,狠狠瞪了一眼萧燕,扭头离去。
越来越多的村民走出茅草屋,忙活起来。男人们主要分成两拨,一拨砍柴挑枝,另一拨割下钻地鼠王的肉,用树枝串起,晾在背阴的地方,靠相对干燥的风吹,防止腐坏。女人们三三两两聚集成一堆一堆,侃着闲事,手中的针线绞绕得飞一般。
人一忙起来便会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已快到正午,彭叔在村内巡逻完一圈,打算回屋内歇息。转头之际,忽地瞥见地平线那端急速驶来的几个小黑点。
“什么东西……”他眯起眼细看,脸色突然大变!
“韩大哥!韩大哥!快过来!”彭叔大叫。
“老彭,怎么了?”韩牧听见,忙大步赶来,却看见对方脸色难看,指着村外那几个越来越近的小黑点道:“韩大哥,铁爪帮的人来了。”
“什么?!离交东西那一天还剩十一日,他们来干什么!”
只见那几个小黑点越来越近,逐渐变得清晰可见。一共三匹马飞驰而来,中间那匹白马上驮着一人,光脑袋,脸上一道可怖刀疤;另两匹黑马上分别驮着两人,都着一身劲装。
三匹马几个呼吸后便到。中间那人狠狠一勒缰绳,那白马唏聿聿一声长啸,前两蹄猛地扬起,在空中胡乱蹬踹,吓得韩牧和彭叔连连退后。
几人信手扯着缰绳,任由马随心而走,俱是一脸玩味地看着韩牧和彭叔。
村民们停下手中的活,纷纷走向村口。待看清了来者,几乎个个脸色难看,有些甚至不敢抬头与他们目光相触。
万鹤村变得寂静无比,唯有呼啦啦的风穿村而过。
“韩老哥好啊。”为首的光头汉子朝韩牧拱了拱手。
韩牧忙回一礼,道:“韩某不知陶三当家要来,勿怪勿怪。”见对方也不说话,他忙又拱了拱:“陶三当家,不知今天来所为何事?如果是为本月的粮物,恐怕还未到期限……”
陶三当家挥挥手,干净利落地翻下了马,“不为它们。我今天来,是为了领走大嫂……”
他将“大嫂”两字咬得极重,另四人听了,全都笑出了声。
韩牧和彭叔脸色难看,过了片刻,韩牧才道:“说了一个月时间,这恐怕……也还未到期限。”
“诶!这话是死的,人是活的吗。韩老哥是没看到我们大哥,心痒得很,每天都问旁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看老大心痒,又不好意思拉下脸皮,只得过来先把大嫂‘请’走。嘿嘿,反正是早晚的事,早来我们铁爪帮,也好早养出一堆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铁爪帮五人齐齐大笑。这话说得下流,村民们皆是愤慨,却不敢开口反驳。
“出尔反尔,算什么东西!”人群中突然有人出声。
韩牧回头,见那人竟然是自己儿子韩盛鑫,不由脸色大变。
陶三当家慢慢止住笑,盯向韩盛鑫,“大人说话,小崽子插什么嘴,越了辈分,不懂规矩!”
韩牧忙拱手,道:“陶三当家,犬子不懂礼数,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动气,回去我一定教训他。”
“爸——”
“住口!”韩牧一声猛喝。
“哦,原来是你儿子啊……”陶三当家轻笑:“韩老哥,你儿子教得可真不好,应该管教。也别回家嘛,在这里就行。我也不出手,你自己来。掌嘴。”
韩牧额上冷汗涔涔,道:“陶三当家……”
“掌嘴。”
“求你……”
“掌嘴!”陶三当家猛地一喝。
韩牧无奈,走到儿子面前。他盯着韩盛鑫倔强通红的眼睛,颤巍巍伸出了手。
“快点,大哥还等着呢。”
韩牧闭上眼,额头青筋暴起。
“爸,来吧,一人做事一人当。”韩盛鑫昂起脑袋。
韩牧一咬牙,挥出了手。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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