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深处燃着一堆火,几个士兵围着那堆火,浑身发抖,他们衣衫褴褛,面目狰狞,显然很是饥寒交迫。他们的旁边堆放着几支三八年式有阪步枪和一挺十一年式轻机枪,还有一门迫击炮。那些杀人的武器此时沉默着,发出死一般的冷光。
士兵们叽叽咕咕地说着话,似乎在讨论着什么问题。
山洞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伤兵躺在那里呻吟,他肿胀的膝盖缠着绷带,有血从绷带上渗出。伤兵的呻吟声渐渐大起来,后来变成了嚎叫。他的脸夸张地扭曲着,眼睛里流出了黏稠的泪水。
山洞外面突然传来了声响。
士兵们停止了说话,他们警觉地竖起了耳朵,脸上现出了惊惶之色。
一群蝙蝠从洞外飞了进来,士兵们松了一口气。
蝙蝠在山洞里扑哧哧地飞来飞去,扇动出阴冷的风。
围着火堆的几个士兵发现了那群蝙蝠,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蝙蝠飞到哪里,他们的眼珠就转到哪里。
一个士兵使劲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粗大的喉结咕噜地划动了一下。他突然操起了一支步枪,用枪托朝飞过来的那只蝙蝠砸了过去。枪托没有砸到蝙蝠,蝙蝠从他的头顶掠过。他又把枪托举了起来,等待着另外一只蝙蝠的到来。士兵们的目光落在了这个士兵高举的枪托上。又一只蝙蝠扑哧哧地飞过来,士兵高举着枪托狠狠地朝蝙蝠砸过去,被击中的蝙蝠“吱——”地叫了声,落在地上扑腾着。士兵用刺刀插在了蝙蝠的身上,把它挑起来,放在了火上烧烤。
蝙蝠在火中挣扎,“吱吱”地怪叫着,还撒出了尿水,蝙蝠的尿水像一条细细的线,落在了火里。火吞没了那条细线,也很快地把蝙蝠的皮毛烧焦,蝙蝠的身体曲卷成一团,散发出一股焦煳味。
那些士兵闻到蝙蝠的焦煳味,一个个吞咽着口水。
他们实在是太饿了,就连角落里那个伤兵也停止了嚎叫,大口地呼吸着蝙蝠的焦煳味,仿佛蝙蝠的焦煳味可以充饥。
那些士兵都从地上拿起了枪,这些杀人的武器变成了他们捕获蝙蝠的工具。在山洞里不停地飞来飞去的蝙蝠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纷纷落地。士兵们效仿着用刺刀把落地的蝙蝠穿起来,放到火中烧烤。蝙蝠绝望的叫声在山洞里回荡,山洞里蝙蝠的焦煳味渐渐地浓郁起来。
士兵们把烤得半生不熟的蝙蝠放在嘴巴里撕咬着,然后迫不及待地吞咽下去,他们的嘴角沾满了蝙蝠的血……他们的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狞笑。士兵们希望又有一群蝙蝠从山洞外面飞进来,这样可以满足他们的饱腹之欲。可是,他们等了许久,蝙蝠也没有飞进来。在他们吃烤蝙蝠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伤兵,他没有办法站起来,更没有能力去捕获蝙蝠,他只能闻着蝙蝠的焦煳味,任凭肚子里饥饿的虫子在狂乱地叫唤,最后,他还是发出了绝望的嚎叫。这个伤兵甚至还担心,他的这些战友饿急了,会不会像烤蝙蝠一样把他烤去吃掉。
伤兵睁大着惊恐的眼睛。
没有人顾及到他,那些肚子里有了蝙蝠肉的士兵们又围在了火堆旁边,叽哩呱啦地讨论着什么。他们一定是在商量怎么样逃离这个死亡之地。他们说着说着,最开始打蝙蝠的那个士兵站了起来,双手端着一支步枪朝洞口走去,边走边拉着枪栓,把子弹压上了膛。那些士兵朝他哇啦哇啦地叫着,他对战友们焦虑的叫声充耳不闻。那些士兵一个个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他,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惊恐的色泽。
山洞外面一片漆黑。
化不开的黑暗中,隐藏着什么,士兵们一无所知。
突然,山洞外面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猫头鹰的叫声令人胆寒,仿佛是地狱深处传来的勾魂令。
那个士兵端着枪来到了洞口,朝外面张望,他什么也看不见,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他相信天上笼罩着厚重的铅云。
他想,自己必须走出这个山洞,否则就会死在山洞里。
就像他是第一个发现蝙蝠也可以食用的人,他也许可以从这个洞口第一个走出去,在此之前有五个人走出洞口就死了,包括他们的长官。今夜,他或者能够借着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走出山洞逃生。他的脚步开始向洞外探索,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
洞里的士兵们都安静下来,屏住了呼吸,就连那个痛苦嚎叫的伤兵也静默了,空气顿时凝固。
那个士兵又往前面迈了一步。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他还是睁圆了双眼,右手的食指抠在扳机上。
他又往前面迈了一步,这一步迈得比较大,他完全走出了山洞。一阵大风刮过,猫头鹰的声音消失了,山林里响起阵阵松涛声。
他闻到了一种气息,这是他永远也不想闻到的气息,这种气息随风而来。
这是死亡的气息。
当他感觉到死亡气息时,已经晚了。
他听到一种尖锐的声音从风中穿越过来。
一颗子弹,划破黑暗的子弹,朝他穿越而来。
那颗子弹无情地穿进了他的眉心,他来不及退后一步,就扑倒在山洞的洞口。
洞里的士兵看着他倒下,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死亡的恐惧,他们谁也不知道,那支发射出夺命子弹的枪藏在山上的哪个角落,他们只知道,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踏出这个山洞,就会被神秘的子弹击中,无论是在阳光灿烂的白昼,还是漆黑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