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宫泽忍成把通行证递给樱雪,说:“拿着它,明天离开这里,再不要回来。”
“什么意思?”樱雪问。
“你已经越走越远了,得赶紧离开这里,回到家人身边,不用再受折磨,不用再杀人。”
樱雪的脑海里忽闪过那晚的情景,那个被自己杀了的中国人倒在血泊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骂自己“汉奸,不得好死。”
“怎么,还有留恋的东西?”宫泽忍成问。
“不知道,”樱雪的眼神很复杂,顿了许久才说,“我只是还有很多东西不明白。”
“什么东西?”
“那些老师所教的东西,我不知道对错,也不明白要为什么那么做,”樱雪问,“特务到底是什么?还是人吗?或者只是工具?人命真的那么廉价,他叫我杀了谁,我就可以杀了谁吗?”
宫泽忍成注视着她泛着星光的眼睛,他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明白,特务是个纸片人,他只有一面,但你不是,你身上有太多面了,所以你永远达不到老师的期望。”他说,“你对我来说还是个迷,我至今都还没了解你,我甚至觉得你自己都不了解你自己,这是一件怪事。”
“我——”
“别说了,离开吧,在这里你也找不到答案,老师也不会告诉你答案的。”宫泽忍成拍拍她的肩,说,“回去睡一会儿,晚上只凭通行证也出不去,明天早上早起,我送你。”
“嗯。”樱雪点点头,她目送宫泽忍成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三四个小时后,黑川式部一觉醒来,可前面的事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忽转目看见那个茶杯,凝思了一会儿,翻开抽屉时才发现通行证也没了,但他不记得是给谁了。
“刚才什么人进来过?”黑川式部问门前的警卫。
“宫泽忍成和川岛樱雪。”警卫转身面对黑川式部,恭敬答道。
“他们来干什么?”黑川式部暗想,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头仍昏昏沉沉的,他回了宿舍继续睡觉。
天蒙蒙亮,樱雪翻身起床,天上一轮弯月淡淡的,周围还有薄云笼罩,凉风嘶嘶,侵肌入骨,樱雪猛然清醒。略微收拾整理,她走出房间,关上门,立在门前回头看,这一排房间都紧闭房门,人都还没起。
她独自走到大门口,频频回头,她也不知自己在留恋什么,留恋这里的残酷?
宫泽忍成在门口等着她,说:“别想了,走吧。”
“嗯。”樱雪转身,一束光忽扫过。
“送物资的来了,正好,我们走。”
两人一路走,门前两个警卫刚开了门让外面的车进来,这时见两个人逆光走过来,薄雾蒙蒙中,也分辨不出是谁,他就迎过去,见是宫泽忍成,就点了点头。
“有任务要出去一趟,开门。”宫泽说。
“是!不过她——”这警卫把目光投向樱雪。
樱雪掏出通行证,这警卫看了看,也不言语,斜眼看见有人走过来,反而退了两步。
宫泽忍成与樱雪瞪着眼看见一个人渐行渐近,心里怦怦地跳,等那个人更近一步时,他的脸逐渐清晰,是黑川式部。
樱雪忙掩藏了通行证,不知所措地站着。
“老师。”两人问候道。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好像是你们拿了通行证,我立刻就醒了,出来一看,你俩果然在这里,想必我的梦是真的。”黑川式部说。
“老师,我跟樱雪昨晚已经说明原因,通行证是您亲手交到我手上,不是擅自拿的。”
“胡说!我为什么不记得曾给过你?”
“这通行证在老师身前的柜子里放着,我怎么拿?的确是老师亲手给的。”
“先说说,你们出去干什么?”黑川式部问。
“樱雪冷漠、固执、不知变通,您给我两周时间要我教她学会怎样做一个有魅力、能勾引男人的女人,我觉得在学校不可能教会她,所以想带她出去。”
黑川式部想起一点儿,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答应过他们,又看了看樱雪,问道:“一定要出校?”
“一定,非这样不可,有些东西在学校教不会。”
“是这个道理,”黑川式部说,“好,那就准你一周。”
“是。”宫泽忍成说。
樱雪心虚,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黑川式部望着樱雪,又说,“川岛樱雪,七天后再见,我要看到你的变化!”
“是,老师。”樱雪点了点头,宫泽即刻带她走了。
晨阳初升,黑川式部看着两人逆光的背影,心里疑虑重重,当即派了矢野佐和小纯田郎跟上他们。
没走出一里地,宫泽忍成和樱雪就察觉出有人跟踪,只是这进城的路宽阔得一览无余,想摆脱这两个人也是不可能的事,于是若无其事地到了城里,借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复杂的地形,两个人迂回周旋想摆脱这两个人,可那两人却像影子一样始终尾随着,甩都甩不掉。
不久走到一处偏僻的巷道,转过一个弯,宫泽忍成无可奈何,他站定,背对着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人,喝道:“你们出来!”
两人人皱着眉头,步履轻健地走出来,高颧骨,轮廓坚硬的名叫矢野佐,这个清瘦薄嘴唇,眼睛放光的名叫小纯田郎,他们
恭敬地站着,不卑不亢说道:“奉命而已,都是同门师兄弟,想甩掉我们似乎不可能,请你们配合,别叫我们为难。”
宫泽忍成一言不发,仍然背对他们。
樱雪凑到宫泽忍成身边,悄声问:“师哥,这可怎么办?”
“难了。”
“他们也两个人,这里没人,我们或许打得过。”樱雪说。
“呵,”宫泽冷笑道,“他们俩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而且我这肺病也好不了,不能用力过猛。”
“那……不如回去吧“樱雪低头蹙眉道。
“这个谎还没圆呢,回去也难。”宫泽忍成眼睛一亮,笑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
“跟我走。”宫泽忍成一下拽着樱雪阔步走了,身后的矢野佐和小纯田郎依然跟着,樱雪一路跟随,不知道师哥要带自己去哪里。
很快走到繁华的大街上,宫泽忍成伫立在一座影楼前,抬头凝望悬挂着的一块匾,上面写着,“仁和相馆”四个字。
“喂,别挡门口!”一个中年男人一把推开樱雪,樱雪踉跄退两步,这个男人没好气地走进相馆去。
樱雪撅了厥嘴,未多计较,宫泽忍成回过神,回头道:“上次我说过带你来的。”
“哦,你当初和织田就是在这里照的?”
“是啊,”宫泽忍成催她,“走吧,上楼去。”
到二楼,相馆老板见了,眼前一亮,笑说:“欢迎二位,好一对佳人!”
宫泽忍成只笑着。
“什么意思?”樱雪问。
“夸你呢。”
“两位,怎么照呢?”老板问。
“先一起照一张。”
宫泽忍成与樱雪一起走到幕前,老板见樱雪面若霜,冷冷的表情,问:“这个小姐不笑一笑吗?”
宫泽忍成偏头看她,说:“笑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
“你不开心吗,开心就可以笑啊?”
她回想了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没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只好往更前面想,想到了庄笙和允芸,反而有点伤感,她看起来更加忧伤了。
宫泽忍成无奈,对老板说:“你就拍吧,她就这样。”
老板摇摇头,还是按下快门。
“咔擦——”这张合照拍成了。
然后又各自拍了一张单人的,一会儿,老板拿了几张照片出来,樱雪好奇地接过来看,看着看着就出神了。
老板说:“我不要你们的钱,请二位可以同意我将二位的照片贴在我这墙上。”
宫泽忍成扫视一圈,见东面墙上装饰着许多照片,他起了兴趣,就走过去看。
樱雪看完手上的,有点高兴,微微笑了笑,只是却没人看见,她抬头看见宫泽忍成凑到墙边去了,于是自己也跟了去。
正一一看着,忽然定睛看到一张照片上,她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哥哥,允芸……”樱雪口里念着,伸手去取。
“你认识他们?”宫泽忍成问。
这张照片把她牵扯进无限的遐思之中,她没听见宫泽忍成的问话。
“这张照片送你吧。”老板说,“这我都留有底片的。”
樱雪不言语,深情地看着照片中的大哥和允芸。
老板在这里贴照片,宫泽忍成把自己的抢过来说:“我的照片不能挂你这墙上,她的可以。”
“你们是一对嘛,不能分开的。”
“我们不是一对,会分开的,你把她的贴上去,不准贴我的,否则惹了祸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老板看他说得这么严肃又重大的样子,于是慎慎地点点头,只把樱雪的照片贴了上去。
接着两人走出相馆,“这是谁?给我看看。”宫泽问。
“我家人。”樱雪把照片递给他,神情寞寞地漫步向前,忽然抬头望过去,恰与不远处的两个人目光相接,樱雪眼也直了,愣在原处不动。
“咦——怎么不走了?”宫泽抬头,也看见远处的那两个人,他低头再看了看照片,是同两个人!
街道中央,人来人往,樱雪站着不动,来往行人侧目而视,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地抱怨:“走不走?别挡路!”
樱雪毫不在意,但碍于前面的人挡了视线,也颇不耐烦,于是也慢慢靠过去。
“你不能去!”宫泽紧拉着她,向后乜斜一眼,说,“你这样过去会害了他们。”
樱雪回望,看见身后的两个跟屁虫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们好像也发现了不对,推开人群靠过来。
“哥,”允芸瞪着眼,问,“那不是姐姐吗?”
“好像是,”庄笙眯了眯眼,说,“既然你也看到了,说明这不是我的幻觉。”
樱雪杵在这里,看着前面的哥哥与允芸,后面的两个跟屁虫,忙问:“师哥,怎么办?”
“决不能让他们俩过来。”宫泽环顾一周,心生一计,当即撩开衣襟,伸手摸了一把钱仍在地上。
周边几人大叫一声,蹲身捡钱,宫泽把樱雪拉到一边,这路中央,看见的人弯腰拾钱,听见的人回头张望,不知何事的伫立观望,好奇的凑过来看热闹,一下子便把街中间围得水泄不通,宫泽忍成说:“要见你家人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既然逃也逃不掉,你就留在这里,我去跟你家人说,叫他们别跟着我俩。”
“嗯。”樱雪转身,矢野佐和小纯田郎就出现在面前,她被唬了一跳,白了两人一眼。
矢野佐说:“这里人多,不宜久留,小师妹,我们还是走吧。”
“走就走。”樱雪说,往后又望了望,没看见大哥也没看见宫泽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