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昭被皇帝“奖赏”了三天假,他本来想利用这几天好好陪陪谢芝缨,可是上门来慰问的人实在太多。
他身陷囹圄的时候,谁都避之不及。现在,那些人看到他一洗冤屈,六皇子府自然又门庭若市了。
最早出现的就是太子等人。
谢芝缨得知与太子一同携家眷前来看望的几位皇子里,竟然还有逸王,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好不要脸。”朵朵小声嘟哝,“人都是他害的,还好意思舔着脸,来探哪门子的望!真是集无耻之大成。”
谢芝缨从震惊中回过神,摇了摇头,继续拿着笔在长长的菜单子上画圈。太子亲自登门,她要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像样的席面。
“还能怎样,”她边圈边说,“殿下都没说什么。也许,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尔虞我诈。反正也没有证据啊,逸王自然可以把那晚的事当做未曾发生,他不过是去驿馆会了一位西洋赌客而已……好啦!别提这事了,叫人传到太子他们耳朵里,那才糟糕。”
红玉也拿着笔,整整齐齐地把谢芝缨挑好的菜名抄在另一张纸上。
朵朵看着两人忙活,撅着嘴道:“真讨厌!什么探望啊,明明是来折腾人的。”
她没再敢说另一句。她觉得这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殿下送他好药,替他医病,还鞍前马后地做了那么多,谁都知道殿下是追随太子的。可殿下出事了,太子就装聋作哑,扮起了缩头乌龟。忒不仗义了!
谢芝缨准备了两桌上等席面。按照百里昭的安排,女席是单独摆的。小花厅里,太子妃领着逸王妃、奚珮晴、程彦雯,以及两名太子良娣,一起向她敬酒。
“借花献佛,给六弟妹压惊。”太子妃举起琉璃盏一饮而尽。
“多谢大嫂。”谢芝缨也喝光了手中的酒。
“……哟,这酒的味道真独特。六弟妹,这是你们家自己酿的果子酒吗?”太子妃问,“细细品一品,还是很有韵味的。”
“大嫂,这是西斯博罗男爵夫人送我的白葡萄酒,她从兴吉利国不远万里带来的,说是感激我陪着她同生共死,还替她受伤插刀……哈,外国人不会说咱们的国语,乱用词儿。”
谢芝缨说着,就把手臂撩起,让众人看那道暗红色的伤疤。
太子妃脸色略略发红。同生共死,两肋插刀。这么一说,倒叫她觉得,她和丈夫,连个外国人都不如。
没办法,太子的行为确实不厚道。其实那几天,她是想让太子去劝劝父皇的,哪怕被骂一顿呢,他是东宫储君,又根基深厚,父皇还能废了他不成。可丈夫坚持明哲保身,她身为妻子也不敢说什么,甚至是想上门看望生着病的六弟妹,也被太子严令禁止了。
太子妃深深地担忧。太子这样毫无担当,真叫追随者齿冷。现在六弟已经恢复了清白,那么太子在他陷入困窘之时的凉薄表现,是不是也很为百官所不齿呢?
“大嫂,”谢芝缨笑道,“我还有一瓶红葡萄酒,据说是兴吉利国最豪华葡萄酒庄特制的五十年佳酿。男爵一共只带来四瓶,留了两瓶打算送给母后作为生辰礼物,一瓶留作签订盟约时庆祝,还剩下一瓶,男爵夫人送给我了。既然大嫂喜欢,那我就叫人包好,大嫂拿回家吧。”
“哎呀,这可使不得……”
太子妃先是一喜,然后才想要推拒,但是谢芝缨早把她这点情绪看在眼里,马上吩咐丫头们去包了。
“大嫂莫担心,都是小意思。”谢芝缨又给太子妃的酒杯倒满,“殿下说了,以后咱们天渊从兴吉利进口葡萄酒,到时候市面上这样的酒会有很多。”
太子妃对谢芝缨称赞不已,又夸百里昭能干,“听太子说几日后盟约就要签了,皇上有意让六弟今后总揽洋务!六弟妹,以后你就要和更多公使夫人打交道了,她们一定会变着法儿地讨好你,送你各种各样新奇的礼物。”
逸王妃垂着头吃了一口菜,可是直到咽下去,还是不知道吃了什么。逸王不是说会由他来签这个约吗?还能总领全部洋务,那是多肥的差事。现在随着百里昭平安返家,一切美梦都成了泡影。
逸王妃强笑道:“六弟妹,我有个疑惑。这洋酒卖进来,咱们天渊的银子不是让外国人挣走了?这酒很贵吧,我看少说也要五六十两一瓶,抵小户人家一年的用度呢。”
“三嫂说得好,”谢芝缨马上回答,“不是所有葡萄酒都这样贵的……况且殿下告诉我了,我朝也有卖去国外的东西,比如咱们的丝绸,茶叶,瓷器,刺绣等等特产,他说他估算过,这样一出一入,还是咱们天渊净赚的多,而且对方收的关税也少……殿下管这叫什么来着,噢,‘出超’。也就是说,净卖的东西多,所以,银子哗哗淌进来,哈哈哈。”
太子妃不知是不是因为多喝了几杯酒,笑得更欢了。逸王妃和奚珮晴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逸王妃想起丈夫的话,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
逸王千方百计构陷了百里昭,却不得不亲手拆除陷阱,助他全身而退,恨不得把奚珮晴剥皮抽筋,可又因为实在好面子,不可能亲自去质问这个侧妃。所以,奚珮晴并不知道,她对百里昭的执念,竟然成了谢芝缨破解逸王阴谋的着眼点。
奚珮晴只觉得谢芝缨实在是命好得叫她生气,听见太子妃不停地夸赞,实在忍不住,终于开口:“六……芝缨啊,那个,你、你现在嫁给六殿下也有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有……”
“珮晴!你是不是喝多了?你也不想想,这话是你能问的吗?!”
逸王妃厉声喝止了妹妹,但这次,她并不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妹妹住嘴。实在是谢芝缨的笑太开心,太灿烂了,看着实在是扎眼。
谢芝缨笑容还挂在嘴角,并没有说话。她已经发现了太子妃冷下去的脸。
一名太子良娣窥着太子妃的脸色道:“哎,奚侧妃,各人的体质不一样的,这个怎好以偏概全……”
奚珮晴的脸刷地发白了。她怎么忘了,太子妃嫁给太子快两年了,也还没有怀上呢!天哪,本来想打击谢芝缨的,惹到的却是不该惹的人。
太子妃笑了笑。“珮晴,我看你倒是比正主儿都急,瞎操心……咱们都需要好好保养。”
太子妃还是很会说话的,这样就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奚珮晴自己也还“腹中空空”呢。
逸王妃却是若有所思。她自顾自抿了口酒,然后慢慢转动着琉璃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酒席散了,谢芝缨送大家出门时,程彦雯磨磨蹭蹭挨到最后,终于,等到和谢芝缨单独在一起的片刻,悄悄塞了张纸条给她,又冲她讨好地笑笑。
“那是什么?”
百里昭眼尖,早就看见了,等回到卧房,他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揽住谢芝缨,伸手去她怀里搜。
纸条展开了,上面写着一个日期。
“我知道了,”谢芝缨笑道,“她尝到了甜头,还想再赚,这是告诉我她打算哪天再去驿馆玩轮.盘赌呢。”
刚才席间,程彦雯一句不好听的话也没有,更没有帮着奚珮晴,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行!”百里昭把纸条撕得粉碎,“绝不许你再用珠子替别人卖命。”
“哈,看你说的。”谢芝缨好笑,“我上次让她连赢三回,还不是为了你。她到底还是践行了承诺,把三哥诓去驿馆了,不然我哪能和他谈判。”
五皇子做了桥梁,怕是也还蒙在鼓里呢。多半还因为爱妾赢钱而沾沾自喜。
“所以,我不许你再让她那么得意了。”百里昭把珠子和谢芝缨的右腕一起握在手里,认真地说,“这珠子是你拿命养着的,她那样的人,不配你耗费珠子的灵力。别忘了她怎样害你。”
他不敢告诉她他查到的,珠子气数一尽,她也必亡的猜测,怕吓到她。他更不能告诉她,他是从哪里查到的这个可怕的特点。
谢芝缨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去赴约,她只是还没来得及看纸条而已。见他说得这样可怖,便笑道:“什么拿命养着。我觉得我也是从珠子这里汲取能量呢,它都保护我多少回了,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
话没说完就让百里昭堵住了嘴。
“娘子。”他放开她的唇,转去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你听我的话,以后,这珠子,能不用就不用,好吗?我总担心这样下去,我们会太过依赖它。”
“好啊。”谢芝缨没有怀疑,乖巧地说,“我听你的,努力不想它发热好不好。其实……”
她没有说完,百里昭的唇又从她耳边移了回来,细腻地吻她,越来越热烈,最后,两人都意乱情迷,他抱起她放在床上。
“芝缨……”
他沉迷地坠入她的身体,驾驭挑动着她的情.欲,紧紧地搂着她,恨不得和她并成一个。他想起项先生的担忧,对于她未来的命运,他既恐惧又不甘,一定要扭转乾坤!
将她推上极致的那一刻,他紧紧地抱住她,听着她情不自禁的呻.吟,觉得十分满足。
等她平静下来,他把她转了过去,从背后抱着她。
“娘子,”他吻着她的耳垂轻声细语,“你想要我做皇帝吗?”
谢芝缨身子一僵。难道前世的一切还是会发生?
前世,百里昭发动宫变,最后惨败而死。怎么,原来那宫变真是他策划的?
她抓住他环在腰际的手,摇头,“皇帝是孤家寡人,有什么好的。”
“我随口一说而已。”
百里昭吻了吻谢芝缨的脖颈,闭上了眼睛。
这时,他感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
“相公,”谢芝缨轻轻地说,“珠子又发热了……我看见你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