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宜年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让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吉时将近,无关人等退出阵法范围吧。”
长孙无风有些恋恋不舍的退了出来,目光一直停留在无名的身上。
待无名等人都在传送阵中站定后,长孙宜年掐指算准了时间,开始催动阵法。
只见他先是缓缓掐动手诀,然后速度逐渐变快,在身前形成一片模糊不清的手影。之后动作突然一顿,双手合十。“嘭”的一声,将一枚上品灵石在掌心拍成了齑粉,猛地按向地面。
大地随之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震动,如同地底藏了个什么东西在敲击无声的大鼓一般。
八座巨峰上的阵纹逐一亮了起来。“嗡嗡”之声不断响起,射出粗如水缸的银色光柱,在空中交织成了一个巨大的八角形光阵。
光阵在成型后又缓缓衍化出次一级的阵纹,再继续不断地分化组合。最后形成了一个层层叠叠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立体光阵。光阵的正中央,就是无名等人所站的位置。
长孙无风把手圈成个喇叭喊道“哥,一路保重,我等你回来!”
话音未落,无名正在向他挥手。天空中一道巨大的光柱就从头上砸了下来,穿过光阵的中心位置笼罩在了几人身上。
强光让送行的几人出现了短暂的失明。等到缓缓恢复过来后,庞大的光阵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只有无名等人先前所站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烧灼痕迹,冒着淡淡的轻烟。
长孙无风有些担忧地问道“叔父,我哥他们已经到了平洲了吗?”
长孙宜年沉吟了片刻后,沉声道“或许吧,书上没有细说。”
长孙无风“啊?”了一声,惊讶道“叔父,以前你没用过这个大阵?”
长孙宜年点了点头,风轻云淡道“大阵是上古修士留下的,已经沉寂一千多年了。不过应该问题不大,手诀我都练熟了。嗯……这么一说,好像落了两个手诀没打,刚刚打没打来着?年纪大了……”
长孙无风的脸使劲抽了抽,小声嘀咕道“我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随着传送阵的光柱落下,无名等人瞬间被强大的冲击力击晕了过去,然后随着撤回到星空中的光柱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其实所谓的传送,就是将人投射到星辰的光线中,以光的速度瞬间传送到另外的一个设置好的降落点。
半晌过后,无名悠悠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绮卉,初心等人全都处于一种昏迷的状态之中。无名想要去喊醒他们,却发现声音根本就没法传出去,就算用上传音术也没能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里没有灵气可用,身体也没有任何的重量,几人就像是扔进河道里的木屑一
样随波逐流。
当然,此时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就只有无名而已。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特殊的关系,只有他一个人保持着清醒。
挣扎无果之后,无名只好无奈的选择了放弃,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身不由己的滋味。
这是一条由七彩光芒组成的光带,透过光壁能看到外侧黑黝黝的星空。有无数的乱石悬浮在空中,也有一颗颗浑圆的小星球飘在外面。这些星球有的生机昂然,还有一些死寂灰败。有些离的近了,能够发现它们都和芥子空间中的那颗星球颇为相似。
无名起先是觉得是长孙宜年在传送阵上动了什么手脚,想要借助这个阵法来坑害他。可是随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以长孙宜年的手段,想杀他们完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何况还搭上了一颗珍贵的上品灵石。
其实发生这样的情况,不但无名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连长孙宜年也没有预料到。
古籍对于传送阵的说明中有提到:阵法在发动的时候,人会出现一瞬间的昏厥。这是阵法对传送之人的一种保护,再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谁都没想到,因为长孙宜年漏了两个手诀的关系,光阵比预期的速度慢了千百倍。可即便如此,对于绮卉等人而言,依就只是觉得头晕了一下而已。
可无名偏偏因为体质的关系,在传送的途中就清醒了过来。
在这道光柱中,无名感觉身上始终有一股细微的拉扯力在不断的加速。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变的越来越快,超乎想像的快!有时明明直冲一颗小星球而去,眼瞅就要撞得粉身碎骨了,却突然一个直转又冲向另外一颗星球。
无名死死闭着眼睛,却又忍不住睁眼去看,看了又吓得闭上眼睛。张着嘴巴大声的尖叫,可压根就发不出半点声音。全身窍穴都在这个过程中开开合合个不停,精神被不断的摧残折磨着。
其他人的身影已经因为速度太快而有些模糊不清,无名打心底里开始嫉妒起他们。他也想昏过去,这么玩下去,再强大的心脏也受不了呀!
足足在光柱中飞行了一个时辰,无名的裤裆已经湿了干,干了湿地折腾了好几次。现在彻底麻木了,整个人目光呆滞,一脸的生无可恋。
传送的速度突然一缓,一群人的身影出现了瞬间的静止,然后轰然向地面砸落下去……
平洲
被誉为佛之国度。
与江洲的佛教没落刚好相反,这里几乎没有修仙门派的存在。大小寺院多达十万余座,居民也多是虔诚的佛教徒。
一老一小两个赤脚的苦行僧正在夜色之下休息。
老僧人一身破败的僧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模样。脸上有一块丑陋至极的灰斑,遮住了半张面孔,在
夜色中显得有些骇人。一根手杖被磨的油亮,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东西。
年轻僧人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也是一般无二的破烂僧袍。不过面目生的清秀,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手杖斜倚在身后石壁上,上头挂了个硕大的葫芦。
二人都是一副皮包骨头的可怜模样,别说是被风一吹就倒了。估计放屁的力气用大点都能震断自己后腿骨。
年轻僧人诵经诵到一半,实在坚持不住了。捂着肚子,眼巴巴的瞅着老僧人。
老僧人犹自将经文诵读完,在老旧木鱼上“啌”的敲了一下。然后悠悠道“春禅,你的心又乱了。”
被唤作春禅的年轻僧人无奈道“师父,弟子的心不乱,是肠子乱了。不奢望能有瓜果之类的吃食,有颗小枣果腹就行呀。”
老僧人微微叹了口气,小心地取出一个脏呼呼的小布包,一层层打开。嘴上还教训道“苦为齐心之本,怎么能折服于口腹之欲呢?切莫为了一时的贪欲而迷失了本心。”
布包打开后,里面露出三粒晒干的黑色小枣和两颗花生米。
老僧人捻起一粒黑枣递给春禅道“有些法,我没办法说给你听,只能由你自行去感悟。你且仔细体会其中的滋味,它的皮,肉和核都藏着佛家的道理。将这枚枣核埋下,可能有一天会成长为参天大树,结满了果实供后人采食,这便是潜藏的功德。”
“嘎嘣”一声脆响。
春禅在吃掉小枣后舍不得把核埋掉,一口将其咬碎,找出藏在其中的干瘪枣仁,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
什么参天大树,什么供后人采食,什么功德。都不如饿肚子的滋味来得真实。
老僧人看得直摇头,索性不去理会这个弟子。捡了颗花生放到嘴里细细咀嚼,稀疏的山羊胡子随着枯瘦的下巴一撅一撅地上下摆动。
做完这些之后,老僧人小心地把剩下的食物重新包好,收进怀里。嘱咐道“用过晚饭了,就把刚刚没诵完的经再从头诵上一遍吧。”
春禅感觉肚子里还是空落落的,一颗小枣而已,连牙缝都闲了大半。有些不情不愿道“师父,既然我们修枯禅,为什么还要口口声声地念诵无量光无量寿呢?”
老僧人把脸转向春禅,一张阴阳脸在夜色下显得有些恐怖。
果然,“咚”的一声,敲木鱼的犍稚不轻不重的砸在了春禅的光头上,然后老僧人指了指天空,高深莫测道“这下,你明白了吗?”
春禅能明白个屁?脑袋被突如其来的砸了个包出来,疼的他使劲用手去揉。心里却想着要是这个包能摘下来吃掉就好了。
不过还是下意识地抬头往天空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不打紧,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惊慌失措道“师父,师
父,我懂了!”
老僧人瞥了他一眼,没去理会。心道“嫌你聒噪才这么说的,你能懂什么东西?”
结果被春禅激动地扯了一下衣衫,破败的僧袍“噗拉”一下被扯开道口子。老僧人大为恼火,正要出声训斥却随着春禅的目光一起看到了天上的奇怪景象。
只见夜空中的三颗星星越来越亮,然后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轰然砸落在了地上。
老僧人吓了一跳,随即想起了某部经书中的记载,激动的无以复加,连忙匍匐在地上道“是佛光,佛祖终于被我们的诚心所打动了,降下了无量光!春禅,快快跪拜,不可无礼。”
师徒二人慌里慌张的跪在地上行磕长头的大礼,口中不停地高声咏诵佛号。
“唔哇!”
这是在光柱消失时师徒二人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不像是佛祖给的什么启示,反倒像是谁在那里呕吐。
两师徒疑惑的对望了一眼,都想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待一切恢复平静之后,两人才终于看清:在光柱落下的位置横七坚八趟着好几个人,无名正跪在地上两手撑地欧吐个不停。
春禅悄声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咱们是不是跪错了?”
老僧人态度坚定道“不会错的,那道光一定是佛祖留下的启示!也许他们就是前来传下无上佛法的尊者,据说莲池尊者当年就是这么来到凡间的。平洲正是因为得到了她的智慧,才能有如今佛门的昌盛。”
春禅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几人,小声道“师父,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次老僧人被他给问住了,想了半才给了个不是答案的答案道“先跪着别动,静观其变。”
无名只觉得脑袋被强烈的眩晕感给充斥满了,哪怕已经趴在地上,也还是有一种天地在飞速旋转的感觉。
绮卉和绿萝等人先后悠悠醒来,睁眼的第一件事都和无名一样,“唔哇”一声呕吐起来。
跪在地上的师徒二人对眼前的情况都有点懵“这都什么情况?莫非其中还藏着什么玄机?”
几人中最惨的要属初心了,醒来后就狂吐不止。最后生生把自己给吐的再次昏厥了过去,手脚一软,趴在了自己刚吐过的地方。
金豆表现的最为诡异,吐出的东西零零碎碎地堆成了一座小山,它自己蹲在山头上还在不停住外吐,边吐边往回塞。
旺财四蹄朝天地躺着,舌头从嘴巴的一侧耷拉出来,口水沿着舌头一个劲的往外淌。
荆钗算是几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只是用一只手撑住树干以刺客特训出的吐呐方式拼命喘气。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孔,不过从微微颤抖的手指就能看出,她也不好受。
无名的体质在众人中本
应是最好的一个,但是在过去的一个时辰中先是身不由己地飞到了陌生的星空之中,紧接着又以超高的速度被疯狂地甩来甩去,然后像个陀螺一样从天而降。现在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全身都在打着摆子。隐约见到地上跪了两个光头,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
星空中只是无法传递声音,实际上他的嗓子早已经喊哑了。
目前能够勉强出声询问的就只有绮卉和绿萝两人了。
绮卉回过神后,没忘整理一下衣衫,对两个和尚拱手道“二位可能有什么误会吧?还请起来说话,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僧人没动弹,额头贴在地面道“回尊者,这里是宁远国境内。位于平洲的东南方向,地处慈恩寺的传法地界。”
绿萝揉了揉额头,尽量和颜悦色道“长老请起来说话吧,我们不是什么尊者。是来自江洲的旅人。”
春禅小声道“师父,他们说是江洲来的,不是尊者。”
老僧悄声回道“可能是江洲来的尊者,先别乱动。”
绮卉和绿萝没法子,只得让开身子说话。被一个老人这么跪着,实在是很别扭。
绿萝试着先缓解一下气氛,轻声问道“不知法师该如何称呼呀?”
老僧人毕恭毕敬地答道“贫僧枯竹,带着弟子春禅周游各国寻经悟道。区区赤足比丘,当不起法师的称呼。”
赤足比丘的意思就是光脚和尚,是苦行僧的自谦说法。虽然平洲这个佛之国度的僧人不知凡几,但选择苦行僧这条路的僧人依然是少之又少。
正常来讲苦行僧大多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模样。可眼前这对师徒的衣服虽然也是不知穿了多少年的破烂东西,却打理的像模像样。光头也刮的干干净净,并不显邋遢。
绿萝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些,轻声道“还请法师起身吧,这个样子咱们也不好说话呀。”
枯竹这才抬起了头,脸上的狂热之情已尽数收敛,露出了一副平淡从容的瘦脸。只是绮卉和绿萝齐齐被这张阴阳脸给吓了一跳。
春禅连忙解释道“二位尊者不用怕,师父是面恶心善。样貌骇人了一些,不是什么坏人。”
绮卉和绿萝都是修行中人,见惯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绿萝再次强调道“我们都是江洲过来的旅人,不是什么尊者。刚到这里就惊扰了二位的休息,实在是抱歉。”
春禅好奇道“姐姐,江洲在什么地方呀?是在天上吗?”
枯竹连忙斥责道“春禅,不得无礼!”随后向绿萝双手合十,态度恭敬的问道“女施主,请问江洲在什么地方?是在天上吗?”
“噗嗤”
绮卉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还挺有意思呢。
绿萝哭笑不得道“不在天上呢,江洲和平洲一样,也是一块大陆。是离这里很远的地方,相隔了几十万里之遥。”
春禅瞪大了眼睛扭头问枯竹道“师父,咱们出门走了多远了?”
枯竹想也没想的答道“自寺中出来,苦修三载。走走停停,五千里有余。”
春禅扒拉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发现手指不够用,目光又移到脚趾头上。直到脚趾也不够数的时候才颓然放弃,叹了口气道“天哪!那该走多少年呀?”
绮卉笑道“我们是乘着传送阵过来的,感觉只是恍惚了一下就到了。只不过到了之后头晕的厉害。”
春禅“啊”的叫出声来,大声道“就是那道从天而降的光啊?好厉害。如果我们也会这个的话就不用辛苦赶路了。”
枯竹教训道“春禅,你又犯痴了。我跟你说过什么?苦行走的不是路,而是心。目的不是走出多远,而是如何走好每一步。否则你就算跑到了天边又有什么意义?”
春禅双手合十,恭敬道“是,师父。”
枯竹转身,向两人微笑道“不知几位施主是要去什么地方?若是贫僧碰巧知道,不妨为几位指个方向。”
绮卉的嘴比较快,笑道“我们要去千佛窟。”
此言一出,师徒二人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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