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村长那副大嗓门,家家户户都把吃的东西收了起来。
向来夜不闭户的村子顿时如临大敌。
刘寡妇守在院门口,大老远就能看到她抻着脖子的身影。
无名差点脱口而出‘刘寡妇’。顿了顿之后,还是别扭至极地叫了声“大娘。”
刘寡妇轻哼了一声,冷着脸快步走上前。扭住无名的耳朵往上一提,斥责道“你这娃子舍得回来了?还以为你死哪个旮旯了呢。连个招呼都不打,一跑就是十年,上哪祸害人去了?”
无名踮着脚尖,龇牙咧嘴的求饶道“疼疼疼,轻点啊大娘,要掉了。”
张猎户宠溺的对刘寡妇道“好了,下手没个轻重。孩子才刚回来,快去整点吃的。”
无名见刘寡妇终于肯松手,捂着耳朵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初心道“这是初心,我哥们儿。”
张猎户呵呵一笑“小兄弟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二狗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初心连忙道“没有没有,他帮我多一些。”
张猎户眼中满是欣赏之色,笑道“多懂事的孩子呀。都别在门口傻站着了,快进屋吧。”
无名见刘寡妇忙着杀鸡去了,凑近张猎户挤眉弄眼道“你俩咋勾搭到一块的?”
“啪”张猎户一把掌拍在无名的光头上,没好气道“什么勾搭?说话没大没小的。瞅对眼了就搭伙一起过了呗。”
在屋里落坐后,张猎户先给两人倒了碗水,然后把拐棍往檣根一放。拍了拍断腿道“有一次在山里撵一群獐子,失足掉砬子下面去了。虽然捡回条命,不过也少了条腿。那阵子多亏大妹子照顾了,一来二去我俩就对上了眼。我不嫌她死了男人,她也不嫌弃我断了条腿。真说起来,用一条腿换个婆娘我还赚了呢。”
无名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和多年前没有太大的区别。问道“不能上山,日子不怎么好过吧?”
张猎户笑道“还行吧,早年存了些皮子,冬天冻不着。平日里乡亲们东家一口西家一顿的,也不怕饿着。后来跟她一起养鸡,日子慢慢就好起来了。闲时教一些狩猎设套的手艺,大家猎到东西都会分一些过来。”
无名惊讶道“对了,我俩来时的那些陷阱都是大伙设的?咋那么密实呢?”
张猎户叹了口气道“连着几个月不下雨,眼瞅庄稼要欠收了,得存些粮过冬呀。附近的猎物要么跑远了,要么猎光了。你们来的那片林子,大伙原本是打算把一群狍子往那赶呢。”
无名疑惑道“咋不去打渔呀?鱼汛不是还没过呢吗?”
刘寡妇捧了个簸箕进屋,里面装着几个榆树钱和苞米面混到一起烙的大饼子。轻声道“江里来了只妖怪,见船就拱。现在已经出不了船了。幸好不吃人,没闹出人命来。大伙只能在岸边抓抓小鱼,根本不好干啥的。”
无名和初心对视了一眼。问道“什么样的妖怪?”
刘寡妇扬了扬手,又到厨房忙活去了。张猎户道“听乡亲说是只像鱼又像鸟的怪物。有一对灰色的翅膀,脑袋是白色的,鸟喙一样的嘴,褐色的鱼鳞带有青色的斑纹。叫起来的声音像野鸡。”
初心见无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知道是什么吗?”
无名皱着眉头道“听起来有点像文鳐。”
张猎户疑惑道“文鳐?是什么东西?”
无名回忆道“书上说,是早在大陆破碎之前就存在着一种上古异兽。肉的味道像水果一样酸甜可口,吃了能稳固人的神识。胃囊里有一种叫作富土的东西,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庄稼大丰收。不过这玩意儿应该生活在海里才对,怎么跑到嘉育江来了?”
张猎户掰了一块大饼子往嘴里塞,示意无名二人也吃。含糊道“这离入海口也就三百多里,大概是逆流游上来的吧。咱不奢望逮来吃,只要想法子赶走就行。”
刘寡妇端进来一个小陶罐,里面是山野菜和鱼皮煮的汤。往桌上一放,照着张猎户拿饼子的手就是一巴掌,没好气道“还有菜呢,你急什么?”说完对无名道“真有那个什么富土,不知道鸡吃了管不管蛋。”
无名嘿嘿一笑,点头道“肯定管呀,保证下蛋比拉屎还痛快。”
刘寡妇白了他一眼,连着呸了好几口道“饭桌上呢,也不嫌埋汰!”
无名离开了十年,不过和张猎户两口子一点都不生分。说说闹闹气氛融洽。
刘寡妇手脚麻利,没多久就把丰盛的饭菜摆满了桌子。
张猎户“嗯?”了一声问道“怎么这么多?”
刘寡妇坐下来,夹了个鸡腿放到无名碗里道“王麻子拎了二斤猪头肉,村长送来了半斤木耳,还有铁头拿了些咸鱼过来。说是二狗回来了,主动送点吃的,省着他跑去人家糟蹋东西。”
张屠户嘿嘿乐了,摇头道“一帮属鸭子的,嘴硬。”
无名哈哈大笑,摘下腰间的青铜葫芦摇了摇,神秘地笑道“我这有好东西哟,今天咱们喝个痛快。”
一顿酣畅淋漓的家宴后。
张猎户钻桌子底下,抱着刘寡妇的腿闹着让她唱小曲。刘寡妇也不含糊,脱了鞋用两只大脚板在他脸上打着拍子唱起了渔家小调。
唱着唱着桌下传来了酣声,刘寡妇也垂着脑袋睡了过去,口水拉成一条亮线挂在嘴角。
初心保持着刺客的习惯,就算被无名强灌了几口酒也依然清醒。
眼看着无名小心翼翼的把刘寡妇和张屠户扶上床榻,轻声道“打算留下来长住了?”
刘寡妇把腿扔到张猎户的肚子上,脸使劲往他的肩头凑了凑。
无名微微摇头,眼神柔和道“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再离开后恐怕很久都不会回来了。我想记住这些脸。”
初心长呼出一口气,道“我觉得这儿不错,留下来也挺好。”
无名有些意外,看着初心道“怎么?不逼着我去平洲了?”
初心无所谓道“回来以后呗。”
无名轻轻“切”了一声道“出去走走?”
两人捡桌子洗碗,又把屋子打扫了一下,然后并肩往江边走去。
和一帮熊孩子玩成一片的旺财远远站住眺望了一眼,摇晃着脑袋没跟上来。
无名怔怔的望着不再刺眼的夕阳,轻声道“这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渔村了,村民之间会拌嘴,会骂街,也会打架。可不管闹的有多凶,家里有好东西的时候还是会想着分一点过去。我以前在村里是个人人喊打的小魔头,不过从来没人跟我较真。”
初心静静的听着,没有吭声。没想到乱世中还能遇有这样一个地方。这种安宁的生活他连作梦都不敢想。
无名坐在江滩上,挑了颗扁平的石子在江面打出一连串的水漂。
望着水面的涟漪,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道“不怕你笑话我自不量力,我希望这样的村子能多一些,百姓已经苦的够久了。现在海外的蛮子又跑来插一脚,我得把这些吃人的鬼东西赶出去。”
初心深深的看了无名一眼,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我没那么大的抱负,以前就只想着接大单子,如何干掉目标。后来你帮我拿掉噬心蛊,我的愿望就变成了过上安稳的日子。当然,得先掀掉断仙台才行。”
无名嘴角翘起,调侃道“你不是还要杀那个没名吗?”
初心嗯了一声道“答应下来的事情就要做到。我本以为你是那个无名呢,打算违背一次原则。到了村子才发现,你真的是二狗。”
无名一脸的古怪,点头道“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夕阳把江面渲染成了一片波光粼粼金红。
初心赞叹道“真漂亮呀,我从没这么安静的看过夕阳。”
无名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眯着眼睛道“我反正是没什么感觉,从小就看惯了。”
初心抱着一条腿,把下巴垫在膝盖上。怔怔地盯着江面,突然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无名淡然道“入军伍,把蛮子赶出去。要是没死的话,就去一趟平洲。我还想去滇洲瞧瞧。我说,世界那么大,你不想去看看吗?”
初心眉毛挑起,讥讽道“入军伍?你一砍人就流鼻血,可别一场仗没打完,自己先挂了。”
无名一脸的无所谓道“谁说入了军伍就是要砍人的?我可以去做个伙夫呀。”
初心啧啧有声地评价道“目标很不靠谱,行为很接地气。你咋不去给蛮子当伙夫呢?至少还能下个毒啥的。”
无名正要接话,突然耳朵动了动。猛的坐了起来,瞳孔中一圈金光浮现出来。
夕阳余晖被山体阴影替代的那一瞬间,江面传来“哗啦”一声轻响。
一条七八丈长的庞然大物,展开蝙蝠翅膀一样的肉翼贴着水面飞了出来。
像是硬生生把鱼和鸟拼接到了一起。明明有个金鱼的身子,却偏偏长了个鲜红的鸟嘴,身体下方还有一对鹰一样的利爪。
初心即便眼神不如无名,也能看到水面上有个大东西在盘旋。惊声道“这就是那玩意儿?”
无名点了点头“还真是和文鳐的描述一模一样。看来很走运呀。”
初心眼中放光道“它身上有好东西?”
无名嘿嘿一笑“很好吃,是最顶级的食材。”
初心失望道“就这些?”
无名嘴角翘起“你不吃?”
初心感觉在无名面前矜持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嘿嘿笑道“吃,干嘛不吃?”
无名耸耸肩道“那还等什么?动手吧!你来抓,我来做。”
初心脸一下子绿了“那你叫唤啥?告诉你啊,我可不会游泳。”
无名长叹了口气,把蜂尾从护腕里取了出来。
蜂尾刚一取出来,包吞天的大嗓门就嚷了起来“主人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把我扔到纳物法器里和当药丸子有啥区别?”
无名谈谈道“没法子,不收起来的话没地儿放。”
包吞天嚷嚷道“你不是一向把剑收到发……疑?你怎么变秃瓢了?哈哈哈,秃瓢!”
无名黑着脸道“少废话,阵法融合怎么样了?能腾空了没?”
包吞天声音略微低了一些,“主阵法还没融合完呢,下一个就融合御空阵。”
无名叹了口气,斥道“笨死你得了,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笨玩意儿?连正常使唤都耽误了!”
没给包吞天反驳的机会,无名往护腕上一丢。对初心道“喏,我的飞剑用不了了。好歹你还有把飞刀吧?”
初心微张着嘴,一脸的不忿“我靠,真的假的?我用飞针的时候你用飞剑,等我用上飞刀的时候你的剑又开口讲话了?太没天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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