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醒来的时候躺在一间破败的屋子里。
身下是门板垫起的简易木床,阳光透过破烂的屋顶直射进来。
感觉整个人都是虚脱的,全身打满了夹板,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也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连扭头都做不到。
旺财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听不到铃铛的声音。金豆在无名的额头上安静地趴着,充当警戒。
透过金豆的视角能看到初心倚坐在门槛上,斩铁被他束在身后,正专注地摆弄着蜂尾,眯着眼在手中反复摩挲。
无名“哎”了一声,问道“啥情况?我咋变这德性了?”
初心手一甩,把蜂尾钉进了仅剩的那扇门板上。走到离无名两步米的地方站住,捂着鼻子嫌弃道“什么啥情况?你自己咋回事还用问我吗?”
无名也意识到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忙屏住呼吸道“我记得见到熟人变成了恶鬼,很生气。之后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后来我跟那个怪物干起来了?”
初心眼角抽了抽,幸灾乐祸道“何此是干起来了呀?简直就是相亲相爱。你跟那怪物抱在一起又啃又吸的,羡煞旁人了。”
无名自动过滤掉了初心话里的某些内容,努力回忆对战时的一些片段。
不过初心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补刀道“你的牙到底是咋长的?连这把木剑都难伤的怪物竟让你硬生生的撕出个大口子来,啃得人家‘嗷嗷’叫唤。以后要是缺银子花了,敲几颗下来应该能卖些钱,起码能辟邪。”
无名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道“你咋还在这呢?”
初心别过脑袋往屋外看去,轻声道“我就是看你挂没挂。咱俩好歹相识一场,挂了的话就帮你收个尸。”
无名撇嘴苦笑,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纠结“我躺多久了?”
初心坐回门槛,语气平淡道“一天!我还以为你怎么都得睡上十天半个月呢。你现在不会是回光反照吧?”
无名刚暴出一句“照你大爷。”就感觉断骨处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五脏拧着劲的抽疼,麻木、疼痛、瘙痒的感觉混杂在一堆,可谓是五味俱全。
无名倒抽了口冷气,连忙运起敛息术,屏蔽掉大部分的感知。然后才小心的咽了口唾沫,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初心把蜂尾从门板上拔下来,又在手里摆弄。心不在焉的道“能去什么地方?还在**子里呗。你当时跟漏了的破水袋似的,我也不敢把你往远了整呀。”
无名轻轻叹了口气,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轻声问道“旺财呢?”
初心手头上的动作一顿,咬牙切齿道“不提它还好,说了我就来气。在鬼阵外吓得跟个啥似的,干完架了跑来打秋风。咱俩拼死拼活的啥好处没捞着,结
果那怪物留下的珠子被这臭不要脸的家伙给一口吞了。”
无名闻言一愣,疑惑道“什么样的珠子?”
初心没好气道“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估计这会儿都变成屎了。”略微停顿了一下道“银色的,像龙眼那么大,鬼气森森的。上面可能有什么花纹,没看清。”
无名露出焦急之色“居然是修出少阴珠的鬼物。那珠子哪是活物吃的?旺财现在怎么样了?”
初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还能咋样?趴外面打盹晒太阳呢。我看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伤筯动骨一百天。你这伤呀,估计得躺好几年。我可不侍候你哈,我自己还伤着呢。”
“咻”的一声。
蜂尾像一尾活过来的游鱼,从初心手中飞到无名身前。托起金豆在屋外转了一圈,见旺财确实没什么异样后才重新回到了屋里。
无名长出了口气,一脸后怕的骂道“这个夯货,还真是啥玩意儿都敢吃呀。”
初心眼热无比的看着蜂尾钉在无名的身侧,讨好道“你这暗器不错呀,我研究半天也没整明白是怎么操控的。反正你现在也动弹不了,教教我咋用呗。”
无名瞥了初心一眼,笑道“这不是暗器,是飞剑。你又不是修士,我咋教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教我口技得了,等我能动了给你打一套飞刀。”
初心大失所望,撇嘴道“做打糕我就信。还给我打套飞刀?瞅把你能滴,当厨子的都这么能扯吗?”
无名不置可否,若有所思道“先前那只怪物,我有些模糊印像,应该不是厉鬼。厉鬼没这么厉害,也修不出少阴珠。”
初心下意识的紧了紧身后的斩铁,问道“那是什么东西?还有没有了?”
无名想了想,道“老大都被干掉了,就算有也吓跑了。那玩意儿很可能是煞。可这种东西只有在死伤过万的战场上才能诞生出来,怎么跑偏远山村里来了?”
初心面无表情,漠然道“谁知道呢,乱了这么多年。啥地方没死过人哪?”
无名没再说话,努力地回忆与煞交战时的场景。如果在清醒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好像被一个疯狂的意识占据了身体一样。
这种失控的感觉很讨厌。
眨眼半月过去。
无名以消耗了大量的神军丹为代价,终于能单腿蹦哒着下床了。不过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口技方面的技巧突飞猛进,大多数声音已经能够模仿的惟妙惟肖了。
可怜初心不堪噪音的摧残,干脆搬到别的屋子住去了。
反倒是旺财,一直都没醒来的迹象。额头上凸起的疙瘩似乎高了点,毛色也越发光亮了一些。
无名倚门站着,后背在门框上用力蹭了蹭。
虽说从煞身
上沾染的恶臭几乎消散殆尽,可另外一股酸臭气却日渐浓烈了起来。
已经快一个月没洗澡了,这鬼天气……好怀念抵流峰上的温泉呀。
无名拄着简易的拐棍,一撑一蹦跶的来到先前煞躲藏的枯井,抻头往里看。只觉里面黑洞洞的,呼呼往外冒寒风。
身后突然响起初心不咸不淡的声音道“别瞅了,我都搜过了,里面啥也没有。”
无名眼中青芒闪烁不定,片刻后才轻声调笑道“啥也没有?煞会跑这躲着?你可别告诉我是为了避暑。”
初心闻言一挑眉毛,问道“你是说这里面有它想要的东西?”
无名咧嘴一笑,离开井口往回蹦跶。语气有些激动道“恐怕是个宝藏,先养伤吧。咱俩这状态下去,就算找到了也是给人家送菜的。”
初心神情一滞,感觉被当头泼了盆冷水。讪讪道“你是说下面不光有宝贝,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
无名嗤笑一声,理所当然道“不然还轮得到咱俩?”
初心摸了摸肋下的夹板,又瞅了眼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无名。按耐住心思,重重叹了口气。
煎熬着又过了一个月。
无名终于如愿以偿的洗上了澡。
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估计就算再遇到那只煞也可以周旋一二了。
初心紧了紧固定在身侧的夹板,酸溜溜道“你小子真不是人啊。”
无名嘿嘿一笑,不无得意道“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恢复力强,嗯。只强这么一点而已。”说完,在小拇指上比划了一下。
初心呸了一声“脸皮也只厚了那么一点而已吧?”
无名翘起嘴角,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笑道“下井玩玩去?”
初心搓了搓手,换了张色狼看到美女时才会露出的笑脸道“随时准备着。”
枯井只有不到两丈的深度。
两人不用准备绳索,在井壁上轻点两下就到了底。
枯井是属于小口大肚子的那种构造。井壁上光滑如镜,没有什么青苔。估计都被煞给蹭没了。
可能是煞不在了的关系,井下的味道并不难闻。
无名眼中青芒闪烁,一寸寸地探查。
初心把斩铁拿在手里。在井底东摸一下,西抠一下,一脸的谨慎。
终于,无名的目光定在一处离地只有数寸的小小凹槽上。
伸手在里面摸索一阵后,点了点头道“有人进去过,不过没人出来。东西应该都还在。”说完,沿着凹槽正对的方向选了一处,抠去泥土,果然又发现了一处凹槽。
这方面初心完全是个门外汉,除了傻愣愣地看着帮不上半点忙。
只见无名东抠一下,西扳一下。动作越来越快,手法也越来越流畅。最后手上一顿,从地下传出“咔哒”一声轻
响。
枯井的墙壁轰然落下,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中隐隐有水声传出,听声音延伸到了很深的地方。
随着空气的灌入,通道两侧每隔数尺就有一盏油灯亮起。
耐心等了半晌后,无名毫不客气的从初心手中抢过斩铁,当先钻了进去。
斩铁离手,初心顿时没了安全感。本想说无名的牙比什么都厉害,用不着拿斩铁的。不过想想还是忍了,反正他走在后面又不用出手。
通道只容得下一人通行,地势一路向下,越走湿气越重。
路途大概一半,眼看着前面不知道还有多深,无名突然停了下来。蹲下身摸索起来。
初心也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不走了?”
无名站起身来,轻声道“到了。”说完,伸手把面前的油灯掐灭,然后抬脚没入到了墙壁里。
“啊?”初心一愣,走到无名进入的那处墙壁,小心地伸手去试探。
结果一只手从墙里伸了回来,一把抓住初心的手腕,低声道“进来!”
初心没什么心理准备,被扯了个踉跄。刚要失声惊呼就被无名一把将嘴捂上。
在初心的眼中,眼前看到的是个空旷的大厅。除了几具枯骨之外,没什么东西。
可在无名的望气术之下却是另外一番光景。地上铭有一个迷宫一样的阵纹,阵纹处于激活的状态。只要走错一步,就很可能永远迷失在这个大厅里。空中游荡着十数只漫无目的的游魂,不知是之前的探宝者还是修建密室时就留下的。总之不能碰就对了。
大阵方向,唯一的出路上设置了三重机关。出口处还有一具品阶不明的傀儡。
可以说,所有出路都被堵死了。如果没有望气术的话,几乎就是绝路。
无名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他这方面的天赋已经在数个大型宗门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深吸了口气,无名抿起嘴,小心的抬脚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率先踏入阵中。对初心传音道“跟紧了,一步都不能错。”
初心不知道无名在干什么,有样学样地跟在他身后。低头,弯腰,抬腿,仰躺,侧身。在这个只有十数丈方圆的大厅东绕西拐,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
终于,无名松了口气,回头对他笑着道“好了,到这就过来了。”随后对立在面前的傀儡视而不见,接过跳回肩头的金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初心疑惑着瞅了眼空荡荡的大厅,好像也没什么凶险嘛。
如果他能够像无名一样使用望气术的话,就会发现两人刚刚和数只游魂擦肩而过,一路破解了五道机关和一处阵眼。而堵在出口的那具傀儡,金豆从它身体里掏出的动力源是一块上品灵石。
门里是个很小的房间,空间只比寻常百姓家的茅厕大了一点。
墙上固定着一个小小的木头架子。上面有一尊面目模糊的木雕,散发着幽幽阴气。
木雕前摆了三样东西: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铁矿石,一个样式古朴的丹炉以及一枚盛放在玉瓶中的丹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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