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秀珠第一次真正地看到别人出手摇色子,以前在街边上的那些人摇色子总是带着一些流氓的气息,可是李浩然不一样,他本来就是个文人,可以说是满腹经纶,可以说是才高八斗,对很多事情有着自己的见解,还有那些新锐独到的思想,他暗中扮演着许许多多的角色,将自己伪装在黑暗之中,不过怎么想怎么变,也不可能跟流氓挂钩。
就算是平时跟白秀珠说话有些失了礼数的地方,也就是开个玩笑,李浩然是文气,而不是匪气。
他的手指很修长,平时握着的是笔,弹着的是钢琴,此刻轻轻地搭在那黑色的色盅上,灯光暗昧地晃着,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竟然也多了那几分风雅的味道。
李浩然摇色子的时候也是不带杀气的,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他从容淡静,扣住了那色盅,像是游戏一般慢慢地摇着那色盅,极其有韵律感,一边摇还一边看周围的人,那眼光从严九龄的脸上,移到了荷官的身上,又落到了白秀珠那儿。
她正专心地看着他摇色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想,她知道了也很好,那么多那么多的伪装,那么多那么多不纯粹的接近,如果她都知道了,是不是也代表着两个人之间越来越近呢?
那一刻,他的眼神里都是温柔,然而却转瞬敛去,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手指翻飞之间那色盅脱手飞向半空,却又滑过了一个圆弧落回了李浩然的手中,还不等所有人从这惊艳的一手之中反应过来,那原本和缓的色子的声音忽然之间就密集了那么一点。
白秀珠原本只是看着,可是这声音在这个安静的赌场之中是如此地响亮,那种始终存在的隐约的韵律感一直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李浩然不仅是在摇色子,他更是要让色子响的声音响成一首曲子。
她忽然之间就明白过来了,注视着满脸悠然,甚至还勾唇笑起来的李浩然,心说此人不愧是公认的千王——她觉得这人不是不出千,只是他出千还没有被别人抓到过。
就像是此刻,只有白秀珠知道这人是怎样出千的。
“哗啦——哗啦啦——哗——哗啦……”
李浩然就像是随手摇着,甚至听不出什么规律来,只是听着很有韵律感,别人听着舒心,赌场上多的是人这样摇色子,大家都见怪不怪。
他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却还不忘翻转着手指,那臃肿的大色盅竟然在他的指间灵巧地转开了,色子在色盅之中不停地撞击,却没有掉出来一个,他往前走了三步,在距离白秀珠很近的地方忽然之间将那色子一抛,白秀珠伸手一压自己的帽子,皱着眉头,看着李浩然将那色盅扣在了桌上,压在了她的面前。
之后,李浩然不发一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笔直的双腿一架,悠闲地坐了下来,看样子竟然是一点压力也没有,自信满满。
严九龄刚才密切注视着白秀珠和李浩然的举动,可是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出千的机会,他纵横赌桌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看白秀珠那迷茫的样子,严九龄就知道她根本不懂这些,顿时就有些得意起来,任你李浩然在北京多厉害,到了上海,还不是这样?
胜负,都在这个女人的身上。
严九龄一笑,放下烟枪,伸手端过色盅,他已经听出李浩然的色子是单是双,这个时候也不去玩儿那些花哨的技巧,反而是与李浩然截然不同,直接就一把摇下,上下颠倒,然后扣盅落色。
他这一手堪称是干净利落,周围又都是上海的赌徒,顿时就是一阵叫好之声,白秀珠听得又是一皱眉,从表面上来看,严九龄这一手的确是要好一些,可是白秀珠只笑他中计了还不知。
严九龄终于生出了一种主场作战的优越感,他伸出手来,虚按了一下,朗声道:“大家安静,我跟李先生,这位来自北京的千王,其实都是赌桌上的老条子了,我们俩拼不出什么来,为了不伤和气,才选择了眼下的这种赌法,下面就让这位白小哥儿来喊单双。”
他这一句,顿时让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秀珠的身上。
之前白秀珠走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注意着严九龄和李浩然,毕竟这两个才是重要人物,看白秀珠的时候那眼神也不过是一扫而过,没有看得清楚,可是这个时候仔细一看。
这人虽然穿得简谱,可是站着的时候脊背挺得很直,站姿也相当标准,有一种约束的味道,不像是这里场子上的人,站着就觉得是歪瓜裂枣,况且白秀珠那脸蛋本来就漂亮,灯光下面竟然生出了几分柔和的味道,不过因为她落落大方,眼神很是清澈明亮,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刚出了家门的公子哥儿。
本来大家都以为是个世家子弟,跟杜九这种人厮混在一起的,可是有人发现了她耳垂上细小的耳洞。
顿时有人道:“嘿,这不是个娘们儿吗?”
“哟,还真是……”
“嘘——”
“怎了?这一个婆娘家还不让人说了?”
“你——”
“嘘,杜九爷正看着你呢。你找死啊!”
……
杜九收回自己的目光,脸色顿时冷得像是寒冬腊月,李浩然之前还笑得悠闲,这个时候却是瞥了杜九一眼,眼角眉梢都是霜雪之色,周围那些人隐约压抑着的言语就像是针一样刺进了他的耳朵里,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只想将后面那些胡言乱语的人的嘴全都给撕烂了,恨不能让所有的声音消失。
他强压下自己心头那泛上来的所有怒气,勉强平静地看向白秀珠,却看到她一身坦然地站在灯光下,赌桌边,他当初的那种感觉又上来了,蓝紫色的风信子……
一身落拓的典雅,带着几分释然的浑然无忌。
白秀珠淡然极了,没有为身后的污言秽语而有半分的动摇。她伸出自己的手,修长白皙,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既然已经被人认了出来,不是什么男子,她现在也没必要过多地掩饰,那手指微翘,雅然。
在那手指拿起了色子的时候,周围所有的声音忽然之间全部消失了。
那样的手指,捏着那色子,就像是端着一颗珍珠一样,周围的人本来还在讨论的,可是忽然之间就说不下去了,像是多说一句都会破坏这样的画面一样。
这个时候,全场安静。
白秀珠勾唇,目光从严九龄的脸上掠到李浩然的脸上,声音清润,吐出了一个字:“单。”
严九龄和李浩然脸上的表情都是纹丝不动,看不出深浅。
他们摇出的单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现在就要继续看白秀珠手中的色子了。
如果白秀珠扔出了单,那么色盅里是单的人就输了,色盅里是双的人便赢了;反之,白秀珠扔出了双,色盅里的数字是双的人输了,色盅里是单的人则赢了。
她之前喊出的那一个“单”字,就是判断输赢的标准。白秀珠扔出的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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