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韩多怔怔地望着娘,就像望着自己的救世主,为娘的忽然醒悟,儿子是想让娘救赎他的罪孽。可这怎么是别人救得了的呢?只能自己救自己。
“儿啊!一个人一旦误入歧途,犯下罪孽,就没人能救得了你,只能自己救自己,当罪行转换善行,你就是真正完成了自我救赎。”
娘的几句话,韩多像是茅塞顿开,说道:“娘,我明白,我懂了,我想把那箱珠宝献给最需要的人。”
“那么,你说说,是什么地方最需要?官府当然不行,官府有权有势,怎么也不能让自己饿着,只有民间百姓的疾苦无人知晓。民间百姓只有老人和儿童是弱者,他们一旦失去亲人的照顾和关爱,就等于少了翅膀和拐棍,也就无力生存。”
“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要把那箱珠宝毫无保留地献给那些失去爹娘失去亲人的孩子们。娘,你知道什么地方有这样的部门吗?”
“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件事,我寻思莲子爹四处奔波,在外头待得时间长,或许这方面知道得多,就与他聊一些,他倒是听说有一部门收留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他怕莲子万一被收留去,不就是可以找到了吗?后来打听到,说是在临安西郊有个慈幼局,专门收养弃婴和无家可归的孩子。”
“临安西郊?那是我上货的地方。娘,等下次上货,我就把那箱珠宝拿上,我想悄悄地献给慈幼局。”
韩多娘笑了笑,说道:“过去的回不来了,就不要去寻思了,从现在开始,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韩多听了娘的话,笑了笑,但却笑得很牵强,像是在哭。果然没过多长时间,竟真的开始“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这一哭不要紧,莲子和玉凤都同时走到他们屋子门口,想进不敢进,不敢进又想进。
一旦他们真出什么事,俩人不也是要承担责任的吗?俩姐妹都有些为难了。还是听听再说吧!她俩相互点点头,悄悄地站在门口,只听见里面在说着什么。
“多儿呀!这就对了吗!想哭就哭,哭出来痛快。”
“娘,我这哪是在哭哇!我这是把我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来。”
“倒出来好哇!苦水倒没了,剩下的就是甜水了。”
“看来他们没事,没事就好,咱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莲子在告诉玉凤,玉凤点头。之后,俩人默默离开。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天还未亮,韩多就出去了。那几日,刚好路路绣坊生意忙,路路住在绣坊一直没回来,这也省得韩多不少的麻烦,免得还得与路路说清楚为什么那么早就要跑出去。
由于多少年都没往那地方去,到了东山坡,费了几番周折,好不容易才找到。乍一看上去,那儿的地面和别的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灌木丛中;一样的布满荆棘;一样的杂草纵生,根本就没人往哪儿去,韩多也是慢慢摸索才找到的。
双手被划破了,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双腿累得发软,可他仍然神清气爽。当他发现,那箱珠宝依然完好无损的躺在那里,激动的心儿都快蹦出来了,赶紧把早已缝好的布袋子拿了出来,把珠宝箱放了进去,扛起来就走。
韩多已经到家,天还未大亮,只是隐隐的有些发白。韩多娘还未起炕,只有玉凤在厨房做饭,见韩多扛了个袋子回来,愣愣地看了一眼,想问什么也没好张嘴,只是相互点点头,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玉凤是个聪明的丫头,但毕竟是人家的佣人,对于有些事情,也只能是知之为不知;不知为不知了。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行了。
天已亮了许多,韩多胡乱地扒拉几口饭,就出去套上马车,拿上那个装有珠宝箱的袋子出发了。跑了几十年临安的路,他再熟悉不过了,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到了。他费劲周折找到了临安的慈幼局。
远远望去,慈幼局的房子很大,怎么着也有千八百平方米,院子也很大,房前屋后,院里院外,一眼望去,绿意葱葱的,高高的杨树抖落着硕大的叶子,低垂的柳树舞动着纤细的腰肢,还有几颗老槐树不卑不亢地日夜守护在慈幼局的门前。
眼下虽说已是深秋,可它们身上的绿意并未减分毫,也许是上天怜惜这些曾被抛弃的孩儿重新有了归宿吧!故意让他们这里的秋天来得晚一些。
可想而知,慈幼局的孩子虽说是被遗弃的弃儿,应该说是不幸的,但因为他们在慈幼局这棵大树的庇护下,现在又可以说是时代的幸运儿。韩多边赶着马车边寻思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慈幼局的门前。
慈幼局的大门是敞开的,这会儿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玩呢!有跳绳的;有踢毽子的;还有在地上乱画乱写的。韩多看着看着,不觉得想起这些孩子之前曾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便想起自己儿时的不幸,尽管不幸,但比起他们之前还是幸运得多,因为他有娘有家啊!心儿不觉一颤,忍也没忍住,还是不自觉的滴下几颗泪珠。
这会儿,韩多手捧着那个装有珠宝箱的袋子,寻思着悄悄把袋子扛起来放在慈幼局的房间里就离开。可他思来想去,还是没那个胆量,他怕惹麻烦,怕别人问来问去,又怕自己不知如何应付。还好,这时,刚巧过来一男子,正要往大门里进,韩多便喊:“喂!这位兄弟,我想请你帮个忙好吗?”
“说说看,想用我帮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男子倒是挺慷慨。
“我这里有一个袋子,是别人委托我送给慈幼局的,我想请你帮忙把他拿进去。”
“啊!是捐的什么东西吧!我们这时不时就有人捐钱捐物的,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那就请进吧!”
“我就不进去了,我还有事,路口还有人等我。”韩多说着指着东边的路口。“不过,改日我得空还会过来的。”韩多临走又补充了一句。
韩多见那男子把袋子搬了进去,即刻甩起鞭子扬长而去。他悬着的那颗心儿总算是放下了,他的船客也不会再来到他的梦里向他索要什么珠宝箱了,他或许也不会再夜半惊醒了。
想起这些,韩多如释重负地又甩起了马鞭子,马儿飞快地奔跑着,韩多的心儿也不由自主地飞翔着,忽然飞到了春香的身边,走过路过怎么能错过呢?这里离春香近在咫尺,总不能越门而过吧!
想到这,春香那张楚楚动人的笑脸儿,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顷刻间又浮现在韩多的面前,要不!顺路再去看看春香。
韩多边寻思边调转马车“喔喔喔”地冲着马儿喊了几声,马车拐过去了,他耳边猛地想起春香在金陵时与他说的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眼下,我们还是要珍惜身边人。”想到这,他不由得若有所悟,又把马车转了回来。
是啊!只要彼此心中还保留着那份美好,这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呢?今生无缘相聚,来生必定相逢,彼此珍藏你我,来生再续前缘。他最终没有去看春香,心里不由得留下几许淡淡的忧伤,还有些许隐隐的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