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知不觉又过去半个多月,韩多娘俩时不时也去王叔家看了几次。当然偶尔也送些好吃的,像是红枣糕、红豆糕什么的。还好,他的小女儿对她爹爹挺不错的,这娘俩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谁知一个月过去了,临安的家里来人捎来口信,王叔小女儿立即来找韩多。
“韩大哥,真不好意思,我临安家里来人捎信,说我夫君病了,他突然头疼的厉害,还口齿不清,还口眼歪斜,送当地医馆看过了,说是中风了。还说,必须得有人照顾护理,不然就有生命危险。”王叔小女儿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没关系,你该回就回吧!我先帮忙照看几天,你回去捎信给你姐,让她来照顾你爹,自己家里人照顾,岂不是比别人方便吗?”
韩多虽说一口答应下来,但心中也还有些顾虑,怕是自己照顾不好,再让王叔的身体越加不堪,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吗?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尽心尽力吧!
王叔小女儿回临安了,韩多家每顿多做一份饭,让雪洁给王叔送过去,可送了两天,王叔竟自己跑过来,说什么也不让韩家再送饭,而且又开始在韩家做起活,尽管身体不怎么样,可他依然要坚持,撵他又不走,韩多也只好依着他。
就在一个午后,王叔在院子里归拢东西,突然站立不稳,“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了。韩多娘坐在屋子里,听到院子这么大的动静,立马出去看,见是这般情景,便开始喊:“多儿!多儿!快出来看看你王叔。”
这会儿,韩多正在铺子里忙着,听见娘喊他,立即出去把王叔扶了起来,只见王叔嘴唇发紫,脸色发青,嘴里还“冷!冷!冷!”地念叨着。
“快!快把他扶到炕上,多盖上几个被子。”韩多娘喊道。
“找大夫!找大夫啊!”韩多在焦虑地喊着。
没多会儿,冯大夫来了,冯大夫还没等诊脉,就发现王叔不对劲了,因为他在王叔的身上发现了一片片的皮疹,手上、脸上、脖子上都隐隐约约出现了红点点。接着冯大夫又让王叔张开嘴,他发现王叔的口腔、鼻腔、还有舌头,都有呈节性胶肿。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感觉?”冯大夫问。
“冷,浑身冷,感觉骨头都疼,头疼嗓子疼,还有——”王叔突然不说了。冯大夫明白,那是他不好意思说,这才让韩多他们都出去。
“冯大夫,我——唉!我真是不好意思说,可我不说,你也没法给我治,我——我这下身也起了一堆疹子,有的地方都已经溃烂了,又疼又痒的,还蛰的慌。”王叔说完,流露出一脸儿的难堪,他把头扭向一边,不敢正视冯大夫。
“说实话,是不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不是逛妓院了?”冯大夫问。
王叔沉默不语,扭向一边的头儿一直没敢抬起来,也不敢吭声,更不想说话了。
“你呀!已经治晚了!能不能好,就看你的造化了。你知道吗?你这是梅毒大疮,是你自己不洁身自好,才由此导致的这个恶果。好了!我也不说什么了,我给你开个方子吧!就用土茯苓、金银花、白鲜皮、地肤子......各五钱煎水,连喝带洗,记住一天喝两次,一个星期后再来找我。”
冯大夫走了,王叔盖大被捂了一阵子,也暖和多了。但他下身又痛又痒的,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言之隐,使他追悔莫及,报应!报应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想想,也是实属无奈。
天色已经发暗,王叔也精神了,尽管他平日脸皮很厚,但也不愿意就这么在别人家待着,他一直坚持要回家,虽然家里没人照顾,可也依然要走,韩多没办法,只好把他送回家。
王叔人是送回家了,可王叔的药也得煎啊!韩多刚想着去煎药,却见娘拿着煎药的小砂锅到厨房了,便赶忙把娘拉进屋子里说道:“娘,你可别在地上转悠了,我反正也是闲着无事,以后王叔的药,你就别管了,你只要把自己身体养好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韩多娘见儿子竟然和他抢着煎药,也就依着他了,心里寻思,这孩子还算不错,他王叔也没白疼他一回。就这么一连过去了三天,都是韩多早早晚晚煎好了药,又给王叔送家里。几天来,王叔都还算病情平稳。可就在第四天早晨,王叔又开始说浑身冷,浑身骨头疼。其实王叔是下身难受,他不好意思说。
“那么,王叔,我问你,这几天又喝药又洗的,感觉强点吗?”韩多问。
“没有明显的感觉,要说强,也稍微强那么一点点,身上感觉不那么蛰了。”
“见好就行,见好就说明这药还是好使,还得继续用。”
“可是,我总是让你给我煎药,也不是那么回事,反正我现在也见好了,如今我自己饭都能做,那煎药也是没问题的。你就把药拿过来,由我自己煎吧!”
“现在还不行,你自己在家我也不放心啊!再者说,你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又骨头疼的,其实,你根本就没好。所以你还得注意。我呢!反正怎么着都得往你那跑,何不把药煎好给你送过去,你用起来也方便。王叔哇!你也不要太不好意思,等你女儿过来,我就不来烦你了,因为有你女儿在这,我才放心。”
“那行,我说不过你,就由着你吧!”王叔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人吗!简单一点说,甭管好人坏人,其实他都有善良的一面,也有卑劣的一面。
尽管王叔平日里为人不怎么样,但他却真心善待他的老伴,任凭谁也撼不动王婶在他心中的位置。
当然,王叔也没少伤害过韩多,但他都认为那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他一直以来都游手好闲,挣不着多少钱,总以为韩多有的是钱,由此他时不时的就骗他银子,可人家韩多对他还是始终如一地照顾。
临了临了,就算是自己亲生的女儿都没能在身边侍候,而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韩多竟是对他不离不弃的照顾,你说人家图个啥?要说图啥,他就是图着给我出钱出力。尤其是现在,我更是让人躲着绕着走的人,可韩多还是不厌其烦地照顾我。说起来,我真是对不起他呀!
不行!人总归是要走的,人总不能带着罪孽离开这个世界,如果那样,倘若轮回几世,我都将不得安生,一定得找个时间向韩多赔罪。
就在一个清风习习的日子,王叔步履蹒跚地来到大门外,他想吸几口新鲜的气息,他想看几眼美丽的花草和挺拔的绿树。可是那充满生机充满芳香的空气已不复存在了,王叔瞬间感到眼前一片灰暗。
再看路边白杨树的叶子差不多几乎脱光,还有零零散散的几片残叶,也都在风儿的摇曳下飞舞旋转着,随时都会飘落在地。看着看着,王叔的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恐惧,自己如今不就是那一片残留的叶子吗!已经枯萎已经凋谢,已是随时随地化为污泥的残躯了。
韩多端着一锅药汤子过来了,见王叔能出来遛达了,心中不免也轻松了许多。
“王叔,看来你心情不错啊?”
“唉!在屋子里太闷的慌,你看我越来越完了,现在走路都费劲了。”王叔说着呈现出一脸儿的悔恨和无奈,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屋。
“王叔,你既然都这么久了,还一直没怎么见好,我看还是再把冯大夫找来吧?”
“不用了,你为我又出力又出钱的,我想我这辈子是难以还得上了。”
“我什么时候让你还了?再说你什么时候还过我呀?”
“呵——哼——哼——呵呵!”王叔苦笑着,可让别人看上去却像是在哭,果不其然,他哼哼唧唧的似笑非笑,竟真的笑出了眼泪。
“王叔啊!你这是怎么了,我赶紧去给你找大夫,你在家等我啊!”
说实话,冯大夫不爱来呀!医者仁心吗!哪个大夫看病都想把病人看好,可王叔这病,冯大夫已经失去信心了,因为王叔看得太晚了,好的可能性太小了。
但既然人家找上门来,还是去吧!冯大夫见了王叔,只是叹气,只是摇头,因为他已经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隐隐的腐臭味,还看见他身上的梅毒流淌着点点滴滴的黄水。
怎么办?再开一些劲大一点的药吧!说实话,也只能用清热解毒的方法比试比试,冯大夫寻思着,便又写下了土茯苓、金银花等,想着药力要强一些,又加上了当归、人参......
“照着这个方子抓药吧!好不好,就看他的造化了。”冯大夫又是扔下这句话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