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俩人赶忙拾掇拾掇地上的杂物和垃圾,随即支起货架子,接着摆上了各种布匹,韩多的东西倒是好说,十卷八卷的布匹往货架子上一放就行了。
可路路的绣件就不好摆放了,都是零零散散的小玩意,什么手帕、鞋垫、鞋面、香囊、荷包……路路都得一件件摆得整齐。
刚刚摆上十几个绣件,就过来几位姑娘,她们爱不释手的各自摆弄自己喜欢的绣件问道:“这位大姐,你的绣件都多少钱一个呀?”
“一律十文钱一个。”
“能少不?”一个女孩问道。
“这已经是最低价,真的少不了,就这些绣件,我在绣坊里都卖二十文一个呢!货多积压了,就拿到集市上卖,都是成本的价位,若你们不信,就到我绣坊里看,一模一样的东西,在这卖十文,在绣坊里照常卖二十文。”
“那我就买一件吧!”只见那个姑娘挑了一个花好月圆的手帕,仔仔细细的看着,并感叹道:真的好美。其她几个女孩见此,也都一人买一个。
路路一直在摆弄绣件,边摆边卖。忽然有一位中年妇女在上下打量着路路,一会儿用手扒拉扒拉绣件,一会儿又仔仔细细看着路路,扒拉扒拉,看着看着就离开了。路路是没太在意,因为她一直都在忙乎着,可韩多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女人,是不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他是怕路路受到伤害,所以就一直在观察她,谁知观察来观察去,却突然发现这个女人,长得和路路倒是有些相像,谁说不是呢?世界上的中国人本来就都有几分相似。直到那个女人离去,韩多才静下心来。
大半天下来,收入还不错,路路的生意会更好一些。这会儿,路路有些待不下去了,她开始归拢东西了,边归拢边说道:“韩大哥,我们是不是该收拾收拾了,我看人们大都散去了,我也感觉有点乏了,你呢!怎么样?”
“我还行,男人吗!怎么也比女人强壮。不过,也是该收拾收拾了,晚了,路不好走,”于是,俩人便收拾好东西往回赶。
“路路呀!看来你的绣件挺受欢迎啊!卖的还可以吧!”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比绣坊里的生意强多了。”
“这集市一星期两次,下一个集市,你还能来吗?”
“我来,但你还得来接我,不然,我没法去。”
“那倒没问题,以后就这么定了,每逢周四、周日,你都在家准备好,等着我就行。”没想到,韩多这么爽快答应下来,路路心里很是轻松愉悦。
“好!一言为定,谁也不许变。”路路笑吟吟地看着韩多说道。
过了会儿,韩多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喊道:“喂!路路呀!不知你发没发现,集市上那位中年妇女和你长得有点像。”
韩多见路路没反映,便转身去看她,这才发现路路已经趄着身子躺在她那个大包裹上睡着了。这怎么行?会感冒的,他赶忙蹦下马车,脱下自己的袍子,又把袍子轻轻盖在路路身上。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还是不行,通常睡着会冷的。
韩多想着就把自己卖剩下的布匹抖落开来,统统盖在路路身上,马车呢!也不能快了,马车快了,就会尘土飞扬,睡着了呼吸重,尘土都吸进肺子里了,会伤害身体的。于是韩多放慢车速,慢悠悠地行驶着。
“韩大哥,你这是干啥呀?把我压得都喘不上来气了!”路路醒了,冲着韩多大声喊道。
“谁压着你喘不上来气了!我也没压着你呀!”路路听韩多说完,忽然感觉不对劲了。
“你!你!你胡说些啥呀!我……”路路这才真正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话了,让韩多钻了空子,竟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立即转过身去嘟囔道:“不理你了,你欺负人。”
“好了!好了!睡着了,感没感觉冷?”
“你给我盖那么厚,我能冷吗?快把袍子穿上吧!别冻坏了。”
路路说着,便把袍子披在韩多身上。俩人一路上说着聊着,很快就回到了路路绣坊。
“路路,你到家了,慢点下车。”
“韩大哥,告辞了!”路路下了车,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韩多,他们互相摆着手,直到马车走远。
路路下了马车,韩多便一路飞奔,也不顾什么泥土飞扬,风儿呼啸了,竟直朝家的方向行驶。
老娘依然坐在门口望着,望见儿子回来,赶忙起身问:“多儿,集市生意怎么样?路路也去了吗?”
“还行,路路的生意比我好。”
“比你好是好事呀!这说明她还会去的,这样的话,你们就有机会在一起,也好发展你们的感情。”
“娘,今儿铺子里生意怎么样?”
“跟昨日差不多,还行。”
“这就好。价钱下调的这几天,其实利润并没有减少,似乎还能多那么一点儿。”韩多说道。
“差不多就行,够吃够喝够过日子就行。”娘告诉儿子这些话,已经不止一次了。
“韩大哥,大娘说你去夫子庙集市了,等下次带上我吧!”
“是春香,你得在铺子里做袍服,怎么能去呢!让那三人做袍服的怎么看你,又怎么看我?不过,你别急,等哪日得空了,我会给你们放一天假,到那时,我再带你去。”
“那,韩大哥,你可得说话算话。”
“当然。”韩多答应着,心里不由得又泛起了涟漪。自打韩多隐隐约约的发觉春香似乎对他或许有意,就一直试图着想要避开她,既然不可能与她有什么结果,就不要再去惊扰她了。韩多想着,竟忽然冒出了一句。“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再叫我大哥,要叫大叔,你怎么不听呢?”
“从认识你那天起,我一直都叫大哥,为什么要改,我改不过来。”
“那,你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只不过是觉得我们岁数相差太多,怕你觉得不舒服。”
“那有什么……”
冬儿推门进来了,这才打断他们的对话。春香见了冬儿,呈现出一副很是高兴的神情,笑着问道:“放学了!冬儿,跟阿姨出去遛达遛达,阿姨给你买好吃的。”
“我不能去,我还没写作业呢!”
“那你要不去,阿姨就自己走了啊!”
韩多送春香到大门外,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神望着春香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谁知春香走着走着,却突然转了个身,见韩多还在门外看着她,不由回眸一笑,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搅得二人都心潮澎湃,波涛汹涌了。
看来,韩大哥是喜欢我的,可他为什么总躲着我,还总让我管他叫大叔,我才不叫呢!我想让他成为我的夫君。刚才回头那一瞬,我看到他那么关切的目光;那么恋恋不舍的样子,就已经看出他对我的感情。
可我怎么这么胆小呢?看来,得找个机会,我一定要亲自告诉他,我要嫁给他。如果,如果他不答应呢?他不答应怎么办……
春香边走边想,也不看路,竟一头撞到前面的树上,头上即刻起个包,春香自己不由摸了摸,还好,并没撞破,也没有血迹。于是她告诉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了,赶快回家吧!
“脑门子怎么了?”春香娘问女儿。
“走着走着就撞树上了。”
“你呀!叫我说什么好呢?总是毛毛愣愣,像个半大小子,都多大了,二十了,你爹爹给你介绍那个,是他们上级官府一官员的儿子,他本人也刚到官府做事,现在就等着你回话呢!”
“娘,我说过了,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们管。”
“春香啊!什么事不用我们管哪?”
“爹爹,你回来了!爹爹,我……”春香话没说完,竟滴下了几颗泪珠。
“好了!好了!爹爹都听到了,你自己的事,爹爹和娘都不管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谢谢爹爹。”春香这才破涕为笑。
次日清晨,春香和往日一样,照常来到铺子里做袍服。她昨日思虑半宿,今日见了韩多,一定要告诉她,她要嫁给他。一路上,她满怀希望来到铺子,一进门,见了韩多娘便问:“大娘,我韩大哥呢?”
“多儿呀!他出去了。”
“啊!那我去裁缝铺做活了,大娘,没事的,我只是随便问问。”
“春香,你这袍服怎么缝的。怎么把袖子缝反了,缝反了还缝,你倒拆了呀!”是裁剪赵师傅在察看她们做活,发现春香做的活不对劲,便告诉她。
“啊!知道了,我马上拆。”
“赵师傅,你在啊!”
“哦!是韩老板。”
是韩多进来了,听见是韩多的声音,春香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哎呦!”叫了一声,原来她一走神竟把手扎破了,还流了几滴血。
“怎么样?没……”
韩多话未说完,只见春香微微把眼睛一抬,看了韩多一眼,轻轻回应两个字“没事。”便又低下头,继续做她的袍服,而那张小脸儿却不由自主渐渐红晕起来,韩多见此,一时之间,心儿便也是又慌又乱的。
“韩老板,外面有人找你。”是伙计小甲来喊韩多。
“什么人?”韩多问道。
“是诚诚布庄的老板。”
“我并不认识他,他找我做什么?”韩多心里有些纳闷,随口说道。
韩多出去了,外面果然站着一位看上去颇有些绅士的男人,一件长长的深蓝色袍服,一头长长的头发束发于头顶,看上去,倒是干净利索,说起话来也是温文尔雅。
他见了韩多,先是微微一笑,之后双手拱起,俯身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就是韩老板?”
“对,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呀!”
“过去不认识,以后就认识了。我是诚诚布庄的老板。”
“啊……我知道了。找我什么事说吧!”
“那我可就开门见山了啊!关于你家铺子布匹突然下调,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啊!是这样啊!我没怎么想啊!我只是想做点儿好事,自己少一点儿利润,客人多一点儿实惠吗!”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布匹下调了,客人们都上你们家买,别人家不就没人买了吗?”
“那你们也不妨下调一点儿,少挣一点儿,又不是不挣。”
“话是这么说,你是自己家的房子,怎么都好说,可我是租的房子,而且是刚刚开业不足一年,去掉租房钱,人工钱,根本就挣不着钱,就连挣点生活费都很困难。”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未曾想我这个善意的做法,会影响到别人。看来,我这是好心遭人嫌啊!可是话又说过来,我这布匹的价位已经调下来了,近期是不可能再无缘无故地调上去了!没有理由啊!况且这样做,也对不起顾客。”
“那,韩老板,你说,我得怎么办?我真挺难的。”诚诚布庄老板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说的情况也属实,何尝不都是为了生计。我给你提提我的看法,你也可以下调,下调一部分销售量较快的布匹,如棉布、麻布,关于绸缎、丝绸之类的布匹可以若有选择的下调三两样,其它高档绸缎的价位还可以略高一点吗!甚至可以比过去还高,反正绸缎之类布匹都是贵族之类的人买,一般来说,他们是不会太在意价位的。另外,还可以适量经营些其它物品,比如说日用品,针头线脑什么的,鞋垫、鞋面、头巾……你可千万别小看那些小物件,都是消耗品,卖得快,利润还不小呢!”
听韩多真心实意说出这么一番话,诚诚布庄老板心中明白,他当然也是开诚布公的说道:“太好了,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奸诈之人,我信你了。回去我也把价位稍微动一动。喂!我说韩老板,以后你价位有大的变动时,通知我一声就行,我也好顺势调一调,我如果有什么变动,也与你沟通沟通。”
“好,没问题,谁让我们是同行,又是邻居呢!有人说,同行是冤家。我看未必。同行可以互相切磋,互相取长补短。这才是经营者正道。你说呢?”
“韩老板,你说的太对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