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姑娘走后,韩多推门进了铺子,两个伙计正在归拢布匹,拾掇屋子,见老板进来,便齐声打着招呼:“老板!老板!”
“今天生意如何?”韩多问。
“一共收了十五两银子。”
“看看还缺什么货?”
“棉布、丝绸、都缺一点儿,缺的不太多。”
“过一阵子,我想出趟门,你们用心统计一下,需要什么都记下来。”韩多说完,直奔院子回家。
“冬儿呀!爹爹回来喽!”韩多见到儿子很是高兴地喊着。说起来也够快的,不知不觉冬儿已经五岁了,生龙活虎的,真是可爱。冬儿见爹爹回来,并没什么反应,只是那双眼睛淡淡的看了爹爹一眼,就进自己的小屋了。
“奶妈!奶妈!我要睡觉。”
“冬儿,你不是刚醒吗?怎么又要睡?”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睡觉。”
“好!好!我的小祖宗,奶妈给你铺被。哎呀冬儿,还没吃晚饭呢!这怎么行?不行不行。”
“那我就假装睡一会儿,等你们吃完饭,我再起来,这是咱俩的秘密,你不许跟奶奶和爹爹说。”
“行,好,奶妈听你的。”
“冬儿,见爹爹回来了,怎么还睡上觉了?冬儿,吃完饭再睡,听爹的啊!”
冬儿跟没听见似的,依然不理不睬。几年来,儿子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的,韩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一想,还是算了吧!反正他还小,再大一点儿,或许会理解爹爹对他是如此的爱心和苦心。再者说,一会儿饿了,自己就爬起来吃了。
次日清晨,韩多没有出去,而是在铺子与两个伙计整理布匹。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后了,门开了,有两位身穿官服的人进来,韩多不由一惊,虽然偶得那箱珠宝一事,已经过去很久,但外面稍有风吹草动,他心里依然还是惊慌不已。
然而嘴上却是装作有条不紊地问道:“请问两位官人,需要点儿什么?”
“我们随便看看,看好了再说。”
“那,你们就看看吧!需要什么,就跟他们讲。”韩多说着指着两个伙计,转身出去了。
自开铺子以来,已经几年了,他一直都这样,心里跟做病似的,每每见到官府的人,他都是急着要离开,恐怕官府要把他抓走似的。
“王叔,是你呀!”韩多推门出去,见王叔站在门外,欲进又出的,由此两人撞个正着。
“韩多,你急匆匆的要去哪儿?”
“噢!没事儿,出来透透气。”
“没事儿?再不,咱俩来两盅。”
“去你的,我才不跟你上那种地方呢!”
“不是,就是到附近路边地摊,很快就回来。”
他们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暗了,月亮出来了,夜晚的月色很柔和很明媚,仿佛在给他们照亮,星星也在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仿佛在望着他们。
路边小吃并不比酒楼里小吃差多少,而且价格只是酒楼里的三分之一。所以这里的人很多很热闹。他们随便点两个菜,一壶酒,边喝边聊。王叔突然仰天长叹,诗性大发: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好一个诗仙李白,太妙了,来,咱们俩人来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六人。”韩多一向不善言辞不善说笑取闹,见此情景,顺手推了他一把:“去你的。”
“小姑娘,你别不知好歹,我家公子请你喝酒,那是瞧上你了。”
“我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与我喝酒?再说,我从来就不喝酒。”
“不喝,陪哥哥聊聊天也好。”
“对不起,告辞了!”
“告辞了!”声音如此清脆悦耳,既陌生又熟悉;既遥远又亲近,不觉使韩多耳目一新,莫非是她?
事过几年,时至今日,韩多似乎才明白,那年那月那日,姑娘为什么对他如此的弃之而去。或许是自己太过热情太多表现,从而误解了自己对她有什么企图。
时间已不容他多思多想,只见那几位公子哥还在肆意挑逗姑娘,一个小姑娘怎么能逃脱几个泼皮流氓的纠缠?姑娘一直要逃脱,然而转了几圈也未能如愿。
情急之下,韩多灵机一动,冲着他们大喊:“衙门抓人了!快跑啊!抓人了!快跑啊!”
听到喊声,那几位纠缠姑娘的泼皮早已没了踪影,还有其他过路行人,有的也跟着稀里糊涂的跑着。那个年代,战乱偶有发生,外敌时而侵入,人们总是在惊恐慌乱中度日,听到喊声,甭管喊什么,谁人能不跑,谁人能不逃啊!但终归还是有些人不跑不动看热闹的。
此时那位姑娘东看西看的,忽然看见韩多朝她走来,姑娘不禁一愣,似曾相识,又觉陌生。
“你得好好谢谢这位大哥,是他的喊声吓跑了那几位泼皮。”王叔对姑娘说道。
姑娘连忙点头作揖,连声说:“谢谢!真的谢谢,谢谢这位大哥。”
“你不记得我了吗?”韩多问道。姑娘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恐怕是被刚才的事情惊吓得慌乱了。
“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已经好几年了,我一直想向你解释,可介于没有机会,也就是说,一直没能见到你。”
“你真认识我?”姑娘问。
“算是吧!”韩多回答,姑娘还是没有明白。
“韩多丝绸庄店庆两周年,你不会不记得吧?”
韩多说完这句话,姑娘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眨了几下,似乎有些惊讶地说道:“啊——想起来了!你那日为什么?你怎么……”
“姑娘,你误会了,那日,是本商铺两周年店庆特惠:前三名进商铺者,免费赠送一丈以下的丝绸或棉布,而你恰巧是第一个进来,理所应当得的。而你当时一定是误会我了,为什么?我当时是不明白,不过,今天亲眼看到你的境遇,我终于清楚了,你年轻貌美,或许遭遇过男人的纠缠,所以,总是怀疑别人会对你有所企图。”
“呵呵,不好意思,那日多有得罪,请您海涵。”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真美!怪不得……”韩多在心里赞叹着,不由得也有点儿心绪飘然,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姑娘,不知你家住哪里?何方人也?”
“我是金陵本地人,家在西城。”姑娘回答。
“这么晚了,如果你不介意,还是由我们送你回家吧!”
“只能这样了,遇到今天之事,我确实是没胆量自己往家走了。其实我家不远,拐个弯,往里一走就到了。”
“那好,我们一起走吧!”
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姑娘家。开大门的是她母亲,见女儿回来,为娘的赶紧说道:“哎呀!春香啊,这么晚才回来,可把娘惦记坏了。”
“娘,我没事,我不是回来了吗?”
这时,春香娘看看与女儿同来的韩多和王叔,说道:“今日太晚了,就不留你们了,改日有空的话,欢迎你们到我家做客。”
“过几日,我要到你铺子里买布。”春香大声对韩多喊道。
“记住了啊!我不会再有特惠了!”韩多也大声喊。
春香笑了,不经意间抛出个媚眼,韩多暗自欢喜,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王叔看在眼里。
“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在返回途中,王叔问韩多。
“喜欢能怎么样?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人家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不小了,怎么也得二十来岁了吧!你也三十刚过,男人比女人大十来岁,这很正常吗!”
“算了,别提这事。”韩多有些不高兴了。
“莫不是你心中早有人了?我怎么没发现?”
“我说了,别提这事。”这会儿,韩多的口气有些重。
“好了,我不提。”王叔闭嘴不说话了。
夜已深,二人暂且无话,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