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粮和辎重的筹集,不是一般的事。
徐大叫来府里所有管事,命其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尽最大可能,最快速度,将田都尉所需弄齐整了。
管事们一听数目,皆露出难色。
江淮一地土壤肥沃,粮食收成倒是不差。
可打仗不止需要粮食,还需要能砍人杀敌的铁器。
为了攻击前方,这大半年里,他们日常就是筹集粮草,闲暇收集可打造武器的铁器。
不止他们家中,便是亲眷朋友也逃不开搜刮。
而今,他们所认识的所有人家里入目所及,连块指甲大小的铁片都没有。
现在,郎君又让他们弄来五万枝箭,一万口刀枪。
这,他们实在是办不到啊。
几管事拱手,声音哀哀。
“大郎君,粮草数目倒是可以凑一凑,可那箭矢和刀枪,却是万万凑不齐的呀。”
徐大面色沉沉。
他如何不知?
但阿耶已经发话,他又能说什么?
“那就想法子,”他长指收紧,握成拳。
“这,”几管事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思忖半晌道:“大郎君,只靠咱们这里,定然是凑不齐的。”
“不如,”他拉长了调子,有些迟疑。
“如何?”
徐大挑眉。
那人上前两步,道:“这些年,各城甲胄一直都是按时发放,但却一直不曾回收旧甲胄。”
他看向徐大。
徐大将这些年发放出去的甲胄兵器盘算了遍,微微点头。
管事们大喜,忙言称筹措粮草,拱手告退。
管事们退的极快,几乎眨眼便出了书房。
徐大嘴唇用力的抿了下,扬声请两幕僚过来。
两幕僚就住在府里,没多会儿便赶了过来。
徐大将田都尉要粮和武器,徐家主同意一事讲完,又说起昔日用旧的甲胄。
那些玩意儿搁在库房里,也只是落灰,还不如拿出来,制成箭矢武器,再派些用场。
两幕僚皆点头。
察觉对方与自己一样,两人对视,片刻各自别开。
有了两人支持,徐大胆气也足了许多。
他将心中所想落与纸上,再次去寻徐家主。
徐家主也很认同他的想法。
且在他看来,只要打下淮水,便等同迈过水道局限。
他又有建州为依凭,进可往南北,退可回原地。
徐大将叩了家主印信的纸交于管事,命其立刻摘抄多份,分发与各城郡,务必以最快速度将甲胄回收上来。
管事不敢耽搁,急急去办。
没出两日,公文便落到个郡守里长手里。
看完之后,这些手握权力的家伙皆苦了脸。
这些日子,铁器骤然紧缺起来。
眼见铁器价格一日日的飞涨,他们岂能不动心?
奈何他们手里没有东西可卖。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堆积在仓库里,落了厚厚积灰的破铜烂铁上。
本以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
谁想到,从来都是行事大气的主子竟然小气起来。
立在空荡荡的库房门口,这些从来都是威风八面的家伙们皆背脊发凉。
徐府里,徐大已经安排好工匠,只等甲胄运到便立刻开工。
只是,一连几天,各地皆安静无声。
徐大哪里能等得?
在一连发了几封信过去催促无果,田都尉又来信再催之后,徐大终于忍不住暴怒。
他着令管家带着公文过去,若当地官员拒不执行,便可就地处决,之后再报。
管事们每人带着一柄锋利佩刀及明令,领着一队装备重甲的兵士前方各地。
五天后,甲胄陆续送了过来。
徐大忙命人送去工匠处,命其以最快速度赶制。
同时装着满满粮草的船队徐徐开往淮水。
而此时的淮水河畔。
田都尉正带着兵巡视大营。
接到徐大送来的消息,他顿时大喜。
与他一道寻营的副将见他如此,也跟着笑了。
“莫不是大郎君已经把粮草和兵刃送来了?”
“差不多,”田都尉笑道:“先送粮,兵刃正在加紧打造,说是尽快送来。”
“那就好,”副将松了口气。
“兄弟们这些天成果不错,我昨天看了,几乎每人都可开百石大弓。”
“待到箭矢送来,定要那厮好看。”
说到这儿,田都尉笑意微收。
他遥望远处隐隐可见的梁家大营,眼底闪烁冷冷的锋芒。
“还得再练,”他道:“那边的弓不是人力能及,咱们只能尽量远离。”
副将口称是,带巡完营,便去校场盯着。
而此时,远处的大营里。
周小六和崔三郎钻去重重包围的帐篷里。
两兄弟正埋头刨着木条。
见两人过来,他们只瞄了眼,便不理了。
周小六也不在意,还巴巴凑到跟前。
“两位,你们说得新弄的床弩,几时能好?”
“快了,”老大刨下长长一道木屑,言简意赅。
崔三郎侧头,看立在营帐角落的各式木条。
“可有什么要我们做的?”
老大看了眼两人,摇头。
这两人就是妥妥的门外汉,这会儿又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让他们帮,那才是越帮越忙。
崔三郎没有错过他眼底的嫌弃。
他摸摸鼻子,道:“我让人做了些顺口的,你们别忘了按时吃。”
他识趣的出去外面。
周小六瞥他背影一眼,还绕着两兄弟。
“那个,咱们这儿粮食可不多了,再拖下去,咱们就得饿肚子里。”
“能给个准话,几时能发动不?”
两兄弟停下手,老大摇头。
“现在所制的,不过是雏形,需得反复调试,才能用于实战。”
周小六顿时苦了脸。
老大也知他难处,解释道:“这床弩照比早前那个力道大上许多,撑托弓弩弹射之后的力道不知比早前大出多少。”
“我兄弟也是摸着石头过河,需得一次次调试,才能将准头做好。”
“我知道,我知道,”周小六赶忙点头,道:“是我太着急了。早前我说的,你们别心里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凡事以你们自己为重点,其他的有我想法子呢。”
他退出帐篷,发愁的揉脑袋。
一旁,崔三郎淡声道:“这时候江陵已经收粮了,不然我写信回去,让那边帮着筹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