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一起,柳福儿便强行将其挥散。
当下还有好些事需要她料理。
如今当事人都不在,这些事有的没的,想也没用。
她站起身往后衙的库房行去。
汴州城里,梁二星夜兼程赶了回来。
一进卡口,周小六便急急迎来,道:“你可算回来了,梁帅要挂帅出征呢。”
“阿耶收到诏令了?”
梁二问。
周小六点头。
“还真是快,”梁二低声嘀咕了句,便往梁家赶去。
此时,梁家里,梁帅正在擦拭甲胄。
刘氏半依着丫鬟,含糊的说着什么。
梁帅依旧垂着眼,一点点将甲胄上的铁锈清除。
刘氏说了半晌,也没能得梁帅一眼,不由怒了。
她用力挥舞手臂。
丫鬟却怕她跌倒,急忙扶住。
刘氏一把扯开,抬手便挥。
一声清脆的响动过后,丫鬟白净的脸颊顿时浮现几道红痕。
丫鬟缓缓扭过被打偏了的脸颊,沉默的垂着头。
“你打她作甚?”
梁帅终于看过来。
他示意丫鬟退下。
丫鬟却反倒来扶刘氏躺下。
刘氏却是勃然大怒。
她说了半晌,他也不曾搭理。
不过就是打那死丫头一巴掌,他便护上了。
她用力一挣,同时一推。
丫鬟着力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此时不过初秋,丫鬟穿的单薄。
骨头隔着两层布帛碰撞着冰冷坚硬的地面。
发出一声牙酸的声音。
丫鬟瞬时面色惨白,人疼得险些晕厥。
“你,”梁帅忍不住瞪起眼,但见老妻扭曲着脸,两颧高耸,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顿时摇头。
复又起来,扶丫鬟。
丫鬟身体单薄,以梁帅的力道可以很轻松的带起。
只是待他松开之时,丫鬟两股作痛,根本无法立稳。
梁帅无法,只得半搀着,并唤人过来。
刘氏却见那丫鬟依偎梁帅,登时大怒。
但她口不成言,便挥舞着手臂,指了丫鬟,厉声尖喝。
“好了,你够了,”梁帅拧着眉头,喝道。
刘氏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帅。
有人从门口进来,梁帅把怀中人交与她,叮咛她照顾妥当,并言若是不妥便请郎中。
丫鬟千恩万谢的随着来人走了。
梁帅上前两步,紧盯着她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话语里满满都是失望。
刘氏望着他,露出惨然的笑。
终于,他还是够了。
也是,就她这副鬼样子,任谁天天面对,也会生厌。
梁帅已收了甲胄,出门。
刘氏转眼,正见搁在边上的药碗。
她用力将其拨落。
清脆的响声传到门外。
正往前行的梁帅脚步一顿,再提步时,走得更快了。
前院,梁二正好进门。
才来到穿堂便与梁帅打了照面。
看到他手里的甲胄,梁二眉头紧皱。
“阿耶,你当真要出征?”
他直言道。
“是,”梁帅看他一眼,转头进了书房。
“阿耶,”梁二在后紧跟,道:“你不能去。”
“为何?”
梁帅搁了甲胄,坐定。
“你这身体是福娘用了多少药材养回来的?”
“所以呢,”梁帅看着儿子。
“你不能去,”梁帅眉头瞬时立起。
“我去,”在梁帅发怒之前,梁二道。
“你?”
梁帅侧头想了片刻,道:“也好。”
“宣武这几年的收成都在周都尉那里,你自己照量着办,”对梁二,梁帅只有放心。
“只有一条,”梁帅道:“此番是为讨逆,可不是帮你圈地盘,你可莫要打歪心思。”
对于柳福儿打到哪儿收到哪儿的事,梁帅也是知晓的。
不过儿媳在其中都是出了大力的,他也无法多说。
梁二笑了笑,道:“那我这就去找小六商量。”
他转头走了。
梁帅却以为儿子是听进去了,便把这事搁下。
梁二来到府衙,二话没有便问及辎重粮草之事。
周小六把账册摊在他跟前,道:“就这么多,也就能支撑大军五月之需。”
“太少了,”梁二皱眉。
刘家盘踞南边大片土地,刘家的老巢又是建在最南之地。
就这么点粮,没等打到,就已经告罄了。
周小六叹气,道:“不然我先把这些发走,再去各世家走走,看能不能再筹些。”
梁二点头。
当下,能凑些是些。
周小六去外面处理这些事情。
梁二转去校场点兵。
两天后,他带着大军南下。
当途径鄂岳时,谢大将筹措的粮草交与他,并言,此乃柳福儿交代。
看到压得水线几乎快要落入水面的粮船,梁二一直有些复杂。
他悄悄吩咐郑三领兵沿着水道往南进发。
他从边上拐道转去江陵。
因着不能耽搁进程,他便跟谢大借了速度更快些的楼船。
没出三天,他便抵达江陵。
进了城,望着高耸的府门,梁二紧张的搓手。
一路上左思右想,或软或硬的话,似乎在这一刻都随着渐渐的临近消散一空。
他一步一挪的进了府门。
老常看到他,忙迎上来。
梁二扯了个有些僵硬的笑,道:“福娘在吗?”
“在呢,”老常引着他往后去。
“你去忙,我自己去就是,”梁二道。
老常止了步子,道:“城主在内院。”
梁二点头,用力咽了口唾沫,方迈开大步。
老常在后,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看不见背影。
内院正房边上的小跨院里,包娘子正给面色通红的侯小郎诊脉。
“怎么样?”
待她收手,柳福儿有些紧张的问。
“先吃副药看看,”包娘子沉着脸道。
她过去边上写药方。
青止急忙跟去边上,待到方子写好,她一把夺过来,目光微斜,盯了柳福儿一眼,才去外面煎药。
柳福儿将浸在冰水里的帕子投出,摊展平整,搁在侯小郎额头。
看着病得难受的侯小郎,柳福儿叹了口气,道:“就是块糕,谁知道他吃不得呢?”
毕竟那两个小的吃得可是欢实得紧。
包娘子道:“他这身子太虚,补得太过,反倒适得其反。”
“那现在怎么办?”
柳福儿道。
“只要今天退了烧,便没有大碍,”包娘子道。
“那就好,”柳福儿松了口气。
只是气没等喘完,就听赤槿来报,梁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