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刻钟之后,城南方向的上空飘散起一缕浓烟。
紧接着,城北传来急促的锣鼓声。
柳福儿转头四顾,发现那火头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把饼装了,”柳福儿说着看向包娘子。
却发现她正在装胡饼。
屋里,青止带着侯小郎也走出来。
柳福儿审慎的上下打量一圈,见没有破绽,方点头。
几人随即出了门。
没走多远,便听到巷道里的人家面带谎色的陆续出门。
因着不确定是否波及过来,众人急慌慌的收拾了家里贵重细软。
柳福儿挑眉,使了个眼色。
几人随即混入人群,往火头方向相反的地方涌去。
成队的兵士们带着灭火的皮袋溅桶等物,往火头冲去。
众人脚步跟着一顿。
不约而同的往那边望去。
只是那火势在太大,几十个皮袋所带的水实在太少,根本无法遏制火势。
眼见火快速蔓延,负责灭火的什长只得紧急疏散人群。
此举正和柳福儿的意。
她紧拉着侯小郎往坊市门口行去。
坊市门楼高耸,全部是由实木建造。
奈何经历的时间太久,底部根基已经被侵蚀得差不多了。
众人都想尽快离开这里,皆争先恐后的往外挤。
如此难免有人撞到门柱。
接连几次之后,门柱终于承受不住,发出咔咔的声响。
但人潮拥挤之下,妇人孩童不是发出低呼和哭声。
那点细微声响根本无人留意。
柳福儿正带着侯小郎往前,余光瞄见门楼似乎摇晃了下。
她定神看去,确定自己并不是错觉。
她转头,见王大就在跟前,忙道:“门楼要倒了。”
王大正护着包娘子和青止一同前行,闻言他仰头看去。
此时,门楼已开始明显轻斜。
他忙移了下脚步,将柳福儿和侯小郎纳入保护圈,道:“快走。”
“来不及了,这里人太多,”柳福儿道。
王大左右看了看,道:“我去拉住门柱,你们抓紧。”
他用力挤开人群,往门柱去。
柳福儿拉住包娘子的同时,示意青止跟过来。
三人围成个三角,将侯小郎围在中间。
只是青止身形纤细,每每人潮涌来,她边会往后仰。
侯小郎的空间本就不大,被她一弄,几次都差点把包娘子挤出去。
如此几次之后,包娘子终于忍不住道:“你能不能稳点。”
“我尽量,”青止很委屈的抿住嘴,努力挺直脊背对抗人潮。
柳福儿暗自摇了摇头,打定主意,回去之后绝不让她太过亲近侯小郎。
门楼还在摇晃,柳福儿不时瞄着其要倒的方向,斟酌挪动角度。
终于,三人来到门楼之外,王大忽的大喝声,在众人望来之时,道:“门楼要倒了,快闪开。”
人潮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皆花了吃奶的劲往外挤,门柱再次受到连番撞击。
眼见黑压压一片的人头,王大咬着牙,再次坚持。
奈何,不论他如何努力,终究只是人力。
门柱终于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往下倒去。
王大左右看了看,见坊市里面的人几乎都挤到门边,便转了方向,用力全部的力气狠踹门柱,在其往前轻斜之时,用手拼命去推。
门柱倒下的速度顿时一缓。
对此,王大感知最为清楚。
他立时用力蹬地,借着适才的力道,再次加力。
门楼缓缓转移方向。
正在门楼之下的众人松了口气。
只是门楼来到将近正中之时,另一边忽的传来咔咔急响。
没出半息,门柱便彻底断裂开来。
众人顿时慌成一团,急急往外挤去。
王大此时已经接近力竭,门楼的重量却因另一边的失控彻底压了过来。
好在他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门楼终究还是歪歪斜斜的往坊市里面倒去。
王大撤手,准备离开。
余光瞄见一妇人抱着个孩子被人挤出人潮。
妇人身形单薄,连连往后踉跄。
王大一惊,忙叫着让她闪开。
妇人明了,但她自身无法止住被冲挤出来的力道。
王大用力跺了下脚,冲过去,将妇人拉住,并急速往门柱方向挪去。
一声巨响。
妇人剧烈的哆嗦了下,只觉背脊一阵温暖。
烟尘随即升起,将周围快速笼罩。
王大极快的松了手,钻入人群。
妇人回过神,转头去望,却已经看不到。
其外,王大快速来到柳福儿近前,才要拱手请罪,便被柳福儿按住,“这里人多,以后再说。”
王大极快的睃了一圈,指了其中一面道:“他们在那边。”
柳福儿却摇头,道:“来不及了。”
她转眼。
坊市里,兵士们已经快速集结过来。
柳福儿道:“跟着人群走。”
她紧了紧侯小郎的手。
王大垂下眼,明了是自己的擅作主张,让他变得格外醒目,不好在脱离人群行事了。
人群在开阔的官道上围成个圈,静等武侯铺的兵士们把火灭掉,好回去。
太阳渐渐高起,又缓缓落下。
火势分担没有渐弱,反而还有席卷整个坊市之意。
柳福儿也没想到火势竟如此之大,不由皱起眉头。
负责接应的人等了许久,也没见几人过来,便来到这里。
几番寻找,终于找到几人。
柳福儿忍不住询问起来。
来人低声道:“东城和西城火势马上就要没了,南城也已控制住,只有北城这里。”
柳福儿默了默。
城北住得都是些最底层的人,武侯铺在这里根本没有半点油水,做起事来又怎会尽心?
来人瞄了眼周围,低声道:“再过些时候便要宵禁了。”
柳福儿抿了抿嘴,吩咐王大,“你留下,找机会出城。”
王大垂下头低应。
来人看了眼王大,接着民众遮掩,带着柳福儿来到停靠的船边。
依旧还是早前的那个船夫。
几人上了船,船夫拉开一暗格道:“辛苦小郎君躲在这里。”
青止忙向暗格看去。
“这么小?”
见只是个尺许宽窄的格子,顿时皱眉。
柳福儿淡声道:“这船舱低薄,根本不能做暗格。”
“能做成这个已经是极限。”
她扫了眼青止,道:“毕竟人家也不是傻子,有那等条件的船,暗格定会被彻底搜检,便是个耗子也藏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