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二郎道:“大兄,文渊那一支已经没什么人了,我打算把他收入嫡支,你看如何?”
汪大郎转眼看汪三郎。
汪三郎所为,他一早就知晓。
可就是这样,他才更加心惊。
要知道他亲爹可以说是死于阿耶之手,虽说阿耶已经亡故,可谁又知晓他是不是怀恨在心,伺机报仇呢?
面对汪大郎冷厉的审视,汪三郎嘴角含笑,温和的拱手施礼。
汪大郎目光闪了闪,示意汪二郎去一旁。
待确定汪三郎听不到,他道:“二弟,你可莫忘了他阿耶是怎么死的?”
汪二郎笑道:“这事我一早打听过了。他并不知晓前因后果,也不知是何人下手,而且他的手里已沾满朱家和禁军的血,若不投靠咱们,他自己也没活路。”
汪大郎看了眼弟弟,道:“我话止于此,轻重你自己掂量。”
汪二郎笑了,眼内微闪精光。
“大兄,你该不会是怕他跟了我,让我如虎添翼吧?”
汪大郎哼了声,道:“随你怎么想。”
他一甩袖子,阔步走了。
汪二郎笑望汪大郎走远,过来拉住汪三郎道:“大兄已经同意,以后你便归入嫡支,行六。”
汪三郎呵笑,拱手长揖。
而在距离此地几百里之外的河中府,柳福儿无语的看着受命而来的梁家军。
她都说了是悄悄见人。
他还送来几百个,他是要她跟汪家打上一仗吗?
柳福儿在心里吐槽梁二小题大做,与众人登船。
河东距离汪家此时驻扎营地不近,加上柳福儿不愿惊动近在咫尺的梁大,大船选偏僻几乎要废弃的水道航行。
如此过了五天,在柳福儿了解了梁二派来之人的所长之后,大船靠上一处水势略浅的河岸边。
桅杆上,负责瞭望的两位前来回禀,再往前行三十里便有大片营帐驻扎。
柳福儿起身来到甲板。
赤槿急忙拿了披风,紧追出去。
不知不觉已是深秋,河道风凉又急,直透了衣裳往骨头里钻。
裹好披风,柳福儿眯眼望着远处。
其后,擅长侦查的几人来到近前。
柳福儿略一颔首,道:“辛苦几位了,见到三郎,与他说,若是实在脱不开身,不必勉强,以后还会有机会。”
几人拱手领命,悄然下了船。
柳福儿重又转回头,余光瞄见拐角的舱室旁有个小小脑袋。
她微一挑眉,道:“出来。”
汪四郎揪着衣角,慢慢走出来,身体微斜,似乎想要挡住后面。
柳福儿斜了舱室旁一眼,道:“我要过去了。”
其后,略矮些的梁康和润娘也跟着出来。
柳福儿这才招手,把三人带到近前。
梁康身上捂得还算严实,汪四郎就穿着常服,风一吹过,他不由哆嗦了下。
柳福儿侧头。
润娘赶忙将手臂搭着披风拿出来。
柳福儿给汪四郎披上,道:“便是再怎么着急,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然你三兄见你不好,岂不更加担心?”
“我错了,”汪四郎耷拉着脑袋,小声道。
柳福儿顺了顺他跑得有些散了的丫髻,道:“他们还要些时候才会有消息。这里风大,咱们回去等,好不好?”
汪四郎点头,转过身。
柳福儿微笑。
梁康眨巴着眼,瞄了眼柳福儿还落在汪四郎脑袋上的手,颠颠挤到两人中间,扬着脑袋,一脸期待。
柳福儿失笑,捏了捏他小脸,顺手呼噜一把,把他的发髻彻底打乱。
梁康咧着嘴,嘿嘿的笑。
汪四郎垂眼看梁康,嘴唇微抿。
梁康歪了歪头,忽的踮着脚去摸汪四郎脑门。
汪四郎下意识的低头,等他摸到,便重又站直。
柳福儿看着两小只互动,微微的笑。
一手牵着一个,回了舱室。
夜半,前去大营的几人带着汪三郎悄然折返。
柳福儿正在拍梁康和汪四郎睡觉,听到赤槿来报,她轻轻起身。
不想才一动,汪四郎便睁开了眼。
柳福儿笑了笑,道:“三郎来了,你收拾一下再过来。”
“真的,”汪四郎一下子从被里起来。
他急忙将的去够床尾的衣裳,柳福儿起身,示意润娘过去帮忙,她先回了自己的舱室。
舱门口汪三郎正束手躬立。
“柳城主,”见她过来,他急忙上前。
柳福儿略一颔首,示意他进去再说。
汪三郎忙侧身,待柳福儿过去,便急忙跟上。
一同跟来的旁人立在门边,顺手将舱室的门合上。
屋里顿时成为一个独立的空间。
柳福儿转过头,细细端量。
不过几月时间,汪三郎似乎一下长大了。
曾经残余的那点少年人独有的倔强孩子气已然全部散去,留下的只有青年的锐意和磨砺出来的圆滑。
柳福儿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落座,侧身提了炉子上的壶,给他倒了杯热浆。
汪三郎急忙起身来接。
“你坐,”柳福儿把杯子放到他近前,坐与他相邻的座位,道:“这些日子很辛苦吧。”
汪三郎轻扯嘴角,道:“路是我选的,再辛苦也要熬下去。”
柳福儿侧目,细细看他。
良久才道:“不必太过勉强,若是觉得撑不住就回来,仇总有机会报的。”
“没事,”汪三郎道:“前两天我已经入了嫡支,行六。”
他微微的笑,眼里有着星星的光。
“可以啊,”柳福儿微挑眉。
能这么短时间便被嫡支承认,定然下了不少功夫。
被柳福儿如此肯定,汪三郎弯起眼睛,呵呵的笑。
这一刻,柳福儿终于从他脸上看到一点曾经的影子。
门外传来汉子与汪四郎说话的声音。
柳福儿起身,将门拉开,示意汪四郎进来。
汪四郎揪着袖口,有些局促的望着柳福儿。
柳福儿笑着看了眼座位上正侧头望来的汪三郎,道:“我去看看康儿。”
她提步出了门,又轻轻推汪四郎,道:“快去,你三兄正等着呢。”
汪四郎背脊微绷,轻轻提了脚步进去。
柳福儿含笑,将门关上,静听了片刻。
屋里先是一声隐约的交谈,接着便是汪四郎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