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头顶的冷月如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骨夫人。”
她回头,认出来者乃是乃是那混世魔王。
她皱起了眉,面露厌恶之色。
奇模怪样的妖精见得多了,眼前这独角朝天,青面獠牙的恐怖模样不足以让她厌恶,让她很不舒服的是他那一身阴测测的气质。
那样的气质就如同夜晚的荒漠里潜藏的毒蝎,隐在阴湿冷寂的石缝中,一双幽幽的细小发亮的眼睛,随时闪着不怀好意的冷光,在暗处窥探着猎物。
似是看到了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嫌恶,他阴阴一笑,伸手抚向了她那国色天香的脸,“夫人与我,其实是一样的。”
锐利的双骨刺直接削向了他伸出的那只手,半截手臂飞了出去,碧绿的血四溅开来,腥气扑鼻。
他依旧在笑,似乎毫无痛感,挥了挥剩下的半截胳膊,然后被砍掉的肢体慢慢地长了回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粲粲粲地笑了起来,“夫人为何,还留在这花果山?”
白骨没有回答。
孙悟空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忆起当时的情形,那太白金星带一道天界圣旨,孙悟空毫不犹豫地就跟着走了,其余六圣连劝也没有劝。
之后花果山的妖王便有一部分陆续离开,结果据侥幸逃回来的妖说,出得花果山百里之外,便会被早就埋伏好的天将围杀,十去九不回。
也许从他们踏进花果山的那一刻起,便已经退无可退。
独角鬼王说,“纵然地上这满山的妖不能令他决心一战,天上,也会有人推他一把。”
......
渺渺直直地望着头顶垂落下的纱帐发呆,淡淡的熏香从轻薄帘幕的间隙飘进来,在眼前袅袅四散。
长而浓厚的乌发逶迤铺展在枕边,绵密而又散乱,散发着如同那飘散的烟雾一样的微蓝冷光。
醒过来时全身暖洋洋,四肢百骸无不舒畅。
她终究不是圣境,没有达到天地之力随取随用的境界,强行动用神器,对她造成的伤害极大。
想起站在四把剑中央的情形,一出鞘,剑与剑之间的剑气便瞬间在无形之中建起了联系,杀意四面涌起,凝成凛冽的风,在她的脸上,手臂上,裸露的皮肤上割出了道道细微的血痕。
如同站在一个巨大的无底洞上,感觉到体内的仙力被源源不断地吸走。光是保持住站立的姿势都很是费力,更别说是启动剑阵了。
纵然她因为天赋,在三千弱水上,能保住自己生机不断,却也险些没了半条命。
大师兄若是知道了她又在胡作非为,必定会再关她一千年禁闭......
至于她的天赋,悟空曾问过她,不是她为了保密不说,而是实在是难以形容。
据说当年师父在四海中央捡到她时,指着还是一个婴儿形态的她说,“此子天赋异禀,得她者,可永生不死,万世不灭。”
万世不灭,那不就是圣者吗?
后来她长到了凡世里五六岁大的模样,在不周山脚下玩。那时天刑劫雷刚过,四周焦土一片,她天赋初现。
她的手指触在焦黑而又半点生机也没有的地面上,一股清浅明澈的水流自她手指飞出,淙淙环绕在她的四周。然后那焦土上开了一朵鸢尾花,被劫雷劈的渣都不剩的那朵花此刻重新开放,与从前无半分差别。
轮回逆转,向死而生。
“太逆天了!”菩提的表情惊奇万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又似乎不太相信眼前所见。他又找了几株花草,召来天雷劈成飞灰让她来试,结果无一例外地都在她手里起死回生。
他又带着她来到山的另一边,指着那片同样焦黑的土地,“你再试试。”
有许多陆上走兽在修成人形渡劫时,在劫雷下死在那片焦土之上,形神俱灭,早已化作尘埃飞灰。
草木有灵,走兽有魂,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若是因弱肉强食,被其他走兽杀死,精魄尚在,一线生机就在,便能重入轮回或者起死回生。然而那劫雷之下,魂飞魄散,半点元婴都不剩,连菩提自己都不能做到令其重生。
她依着方才的样子,手指点在地上,心中动念,弱水从四方地面翻涌而出,曼珠沙华盛开,热烈如火的颜色透出了朗朗朝气与蓬勃生机。
异兽踏水重生,欢快地仰颈长鸣。
然后无数劫雷便当头向着她劈了下来,又被菩提全部挡了回去。终究还是要背负因果,她令那些异兽起死回生,那么它们受过的劫雷便要由她来受,吓得她以后都不大敢这么做了,果然天赋什么的,不能乱用。
她是天眷之人。
自远古洪荒万水之中幻化而出,她为水,性至善至柔,于无声处绵密不绝,更能于无争处泽被万物。
菩提双眼闪光地对她说:“渺渺,拜我为师吧!”
最后这件事自然是被师父拦住了,大师兄与师父一致认为,若放着她跟着菩提四处胡闹。不留心时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甚至魔族的人发现她的天赋,那时必定身后灾祸不断,怕是菩提都看不住她。
于是她很长一段时间就跟着师父与大师兄在昆仑清修,当然,还是一有机会就溜出去找她那酷爱惹事的师叔。
从前师父师叔大师兄一点不吝啬,任何法器灵宝甚至是神器,若是于她修行有益,她想要,便会毫不犹豫地给她,用来研究或者用来防身。
毕竟总是被各方势力如猎物一样惦记着可不是很好的感觉,她肯努力,不想永远躲在师父和大师兄的羽翼之下,她悟性又高,所以修为境界日渐精深。
她常常想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他们那么多的眷顾。还记得拜师的那天,师兄叫他行跪拜大礼,她固执地不肯行大礼,仰着倔强的头说道:“天地君亲师,我一个都不会跪。”
大师兄刚要发火就被师父拦住了,师父捋着自己长长的白胡子慈爱地看着她,说了声无妨。
师父说上善若水。
上善若水,便能以柔克刚。
她能泽被万物,自然也能护住一个人。换言之,怕是知道了她这个天赋的人都会想要得到她,前赴后继,趋之若鹜。若能与她结为夫妻,于提升修为上大大有益不说,夫妻一体,共度劫数,就相当于凭白得了个不死不灭之身呐。
幸亏知道这个的人不是很多,再加之她的实力境界摆在那里,所以后来便鲜少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这样的天赋让她哪里能够说得出口?说自己天赋是起死回生恒养万物,若与自己双修可得无穷好处从此不死不灭纵横天下么?(-_-||)
转而又想到了轩辕明,那身为帝王,天地共主的男子,她从来都不懂他的心思。他到底是因为她的天赋想要娶她呢?还是如他所说,他一往情深可万年不渝。她懒得去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当初就干脆拒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师父倒是乐见其成,甚至想要应下来,然而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别人也休想如意。
至于悟空,她那一次做的太过火了些,那样浩大的天劫之下,她想着的是,自己这一次大概真的九死无生了。
然后没想到竟是那块沉默的大石头救了她。他没有眼睛,看不见她的惊世容貌,更加不知道她的天赋,就那样干脆而又毫无保留地救下了她。
捡回一条命,她感激,更流连于那千万年羁绊在一起的感觉,温暖而又纯粹,原来倚靠的感觉是那样美好。
但是怎么就成了不得善终的结局呢?水滴石穿这四个字像跟针,时时刻刻扎在她的心头,剧痛着,流着血。若执意与他在一起,天长日久起来,会不会就像那千万年里他不停地将自己的灵力度给自己,然后失去意识?
她见过席卷四大部洲三千婆娑世界的红尘杀劫什么样,更加知道所谓的天道法则便是圣人也不可违逆。天机镜里的场景由不得她不信,师叔早就试过去打破那冥冥天命,当年他也是不信的,一意孤行,最后终究还是落了一个惨烈的结局。
然而这一次终于轮到了她,菩提对她说,“老夫其实很想,再试一次。”
菩提还告诉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必要之时他也会插上一手。
所以,天命煌煌,求之何用?
不如自己尽全力,争上一争。
翻了个身,感觉到萦绕周身的是无比熟悉的感觉,她想着,悟空一定是又度了很多修为给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抬起手,微微叹了口气,映入眼帘的是一弯雪白玉臂......她惊觉而起,刚才发呆很久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身寝衣,轻纱笼烟,薄如蝉翼。
她一向爱惜自己的身体发肤,自水中脱化而出的她,由里到外,全身上下无不精致。
那么这到底是他用仙术为她换的,还是......
她先是红了脸,然后万分头疼地扶额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他接连的反常行为,大概是因为不知道在哪里被人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暗算了,魔息浸体,那一股气息看起来已经在他的身体里存在了很久,经年累月地发展壮大起来,当真是好手段。大概他的底子好,纵然被暗算,却也没有受到过大的影响,不然早就失去神智大开杀戒了。
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她身后靠着的大石头,和方寸山里那个目光永远纯粹的悟空。所以平时与他相处,亲密无间而又不太在意礼节,闹起来时滚在一起都有过,她似乎还把现在当成是几万年之前。但是她却忽略了一点,他和牛魔王那几个人待在在花果山日久,搞得瘴气弥漫遮天蔽日,入眼处是满山群妖,日日夜夜尽是些荒唐迷乱的行经,那样的情形之下,聪明的他,什么学不会?
她放任一个对她总是有着一些“非分之想”的男人在她的住所随意出入,登堂入室就像是在自己家,还一度对她欲行不轨。。。
大师兄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打断她的腿,然后再关她一千年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