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同你说，这事情怠慢不得，那厉鬼今日能害死老爷，他日未必不能害死别人。贫道还是觉得要多留几日。”
“又是那一套鬼神之说，满口胡言乱语。那作乱的妖怪已经被贫僧度化，那还来的孽障？”
老道士一个跳脚，指着大和尚的鼻子就要开骂。
这时站在一旁的主母开口了。“各位高人听我一言，那孽障定然已经除去了，没有别的可能。各位带着银两自行离开便是，恕不远送了。”
主母语气温和，却是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想要再多忽悠些时日的老道士嗫喏几句，终究没说什么，拱手行礼道：“既然老夫人这么了那当然是没错的，贫道便告辞了。”
大和尚再人群中唱了个喏转身。
“唉，老夫人，怎么不见兰府的女婿？”众人正欲离开，这时一人莫名问道。
兰府主母的眼神晦涩了下，转而化为平淡，她轻轻一笑。“得病了，就不来送各位了。”
人群中，模样秀丽的道士未曾找到那开口说话的人，最后随着人流走出兰府。
一脚跨出，迎着温柔的晨曦，他深深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缓缓吐出。
接着，身影融进早已熙熙攘攘的人群。
至此，一场风波告一段落，大街小巷的告示被兰府的下人纷纷撕下。
黑石城的日子依旧同往日没有分别，或许只是少了一些谈资。
而在无人知晓的阁楼里，一个女子痴痴的望着窗边的闲云，从此的日子，再无关风月。
一场幻梦以狰狞的姿态破碎，那些心伤的模样便分外竭嘶底里。
……
坐在凌云阁最高的楼上，轻扣着白瓷酒杯，望着一片浮云郎日，荀生的心情却不如何美好。
下山的第一趟斩妖除魔还算顺利，但结果纵然杀了作恶的妖，却终究无法倒流时光，让一切回溯。
那些死去的，被破坏的，是他手中的剑解决不了的。
他又轻轻的闻了一下酒杯中的气味，微微皱眉，还是有些不习惯。
一扬手，却仍旧将酒杯中的物事倒进喉咙。
炽烈的感觉浸润肺腑，莫名有些痛快。
少年第一次下山，第一次喝酒，第一次……解忧愁。
“杀人了！杀人了！”
楼下突然遥遥传来一阵喧哗。
荀生放下酒杯，抬眼看去。见一人在闹市之中狼狈的奔跑，他身后尾随着一人，浑身紫黑，眼睛赤红，直直的扑向他。
熙熙攘攘的街道因这变故而慌乱起来，离得近的，看到那人可怖的模样便纷纷逃跑远离。
离得远的不知情，还想着看热闹朝里面拥挤过来。
于是一时间街上变得纷乱起来。
楼上，荀生的眼神一凛。他从哪可怖的男子身上闻到了妖气的味道。
荀生手轻轻放在剑柄，便要跃下高楼出手救人。
这时却有一人从远处凌空踏步而来。那人面容粗豪，落在面容可怖的男子面前，一拳便将那人打飞数十米远，再不动弹。
接着，从让开的人群走到躺在地上的男子身前，蹲下身子，开始仔细的查验男子身上的状况。
这时，那被追赶的男子也惊慌的凑过来，开口道：“大人，我同这人实在无冤无仇，也不知怎地他就追着我跑。这时……这时什么情况啊？”
那人不理他，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他站起来，朗声道：“此人被妖力所染，化为半妖，所以才这般状态。请街上的诸位先行回家，莫在街上走动，以免受伤！”
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哗然起来。
“半妖！？这时有妖怪进了黑石城？！”
“怎么可能是妖怪？咱们黑石城百年都没有妖怪现身了！”
“哎呀老王，先回去了回去了，锁好门窗！”
“大人你仔细说说这事什么情况啊！”
粗豪男子眯着眼睛，又大声道：“诸位，这件事情城主府会调查的。让各位回去是为了你们安全着想，赶紧回去吧！”
粗豪男子毕竟代表着官府的意思，人群终究慢慢散去。纵然还有半信半疑的也抱着万一的心态不敢乱走。
“你跟我走！”这时粗豪男子方才对那被追赶的百姓道。
“啊，老爷，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啊！我是真不认识他！”那人先是惶然，接着叫屈起来。
粗豪男子面色冰冷。“你身上可能沾染了妖气，所以要带回城主府观察。”
那人可怜兮兮的道：“他没碰着我呀，我能不去吗？”
“不行。”
粗豪男子拎着被追赶的男子冲天而起，接着朝城主府的方向接过去。
凌云阁上，荀生已经站起，将下面发生的一幕幕看的清楚。
很快，从城主府发出全城禁足的命令。
命令响彻在黑石城的上空，也自然传到了凌云阁。
小二走上来，陪着笑脸道：“客官，真是对不住，您也听见了，咱们凌云阁这段时间要关门了。”
荀生笑了笑，示意自己不在意，扔下几两碎银子便朝楼下走去。
走到街上，人群匆匆。
走着，却不过数十步的功夫，荀生竟遇到一妖化的人百姓狂噬人。
那人无故便浑身紫红，接着扑向身边的一人，在那人惊恐的叫声中撕咬出一片猩红。
荀生措不及防，一剑将妖化者砍杀。
只是被咬者也奄奄一息，看起来救不活了。
荀生紧蹙着眉尖。在他十多年的修道生涯中尚未学到这是什么妖法，竟能将活人变得发狂，见人便撕咬。
一路走回客栈，荀生的剑已生生砍杀了五名百姓。
剑上仍是干净的，荀生心头却已经十分愤怒，秀丽的脸上也染上戾气。
他不想杀人，更不想对手无寸铁的人出手。但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妖化的人发狂，所以憋屈，所以愤怒。
他仔细的观察了发狂者，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站在客栈的门口，他想了想，或许城主府又更多的信息。
于是转身，决定去城主府。
“啊！”
荀生回头，看到一个妖化者握着女孩的腿。
手中的剑刹那出鞘，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凌厉的元气划破空气，断去妖化者的手臂。
接着提剑朝着妖化者奔跑，手中的剑顺势掠起，剑势冲天，破开妖化者的皮囊，洒落一地紫红色鲜血。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的刹那，等小女孩回过神来，看到一袭道袍的荀生站在面前。
“谢谢道长！”
虽然一脸的泪痕还没干，却仍旧努力的爬起来，很认真的道。
荀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小朋友，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家在那里。”小女孩指着一个方向。
“嗯。”
荀生牵着小女孩的手，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愈发恶劣的局势下妖化者前赴后继的扑上来。
所幸荀生的剑足够快和锋利，才一路平安无事。
走到一座肃重府邸的门口，便是小女孩的家。
荀生松开手，看着小女孩。
一张粉雕玉琢的脸，眼神是孩子特有的灵动清澈。
一路过来，荀生还挺惊讶她的乖巧懂事。虽然害怕，却攥着小拳头，死死的不作声。
“就是这里吗？”
“是这里，叔叔。”
荀生伸手敲门，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才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接着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一脸欣喜若狂。
“小姐，你回来了！”
那家丁终究把门打开，让小女孩进去。
而后，目光又落到荀生身上，犹疑了一下，问道：“小姐是道长送回来的吗？”
家丁话落，里面府邸里已经传来呼喊声。
片刻，府邸的老爷家属赶过来围住小女孩，一声声关怀责骂起来。
老爷是位面目严肃的中年人，先是稳重的走过来作揖行礼，道：“多谢道长，请到家里说话吧。”
荀生先是冲那家丁笑笑，接着道：“不了，孩子没事就行，我还要去城主府看看是什么情况。”
“道长应该是修行中人，那我就不强留了，只请道长小心为上。等这风波过去以后李某定登门道谢。”
荀生笑笑，道：“告辞。”
这时，小女孩从人堆里跑出来，跑到他身前，拉着他的手道：“道长，你一定要小心啊。你回来我请你吃桂花糕。”
荀生笑。“说定了。”
“嗯。”小女孩很认真的点头。
“回去吧。”荀生摸摸她的头，冲其父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