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沈奕微微抬眼,扬手将桌上的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那这是怎么回事?”
卫家明不明所以地拿起文件夹,打开一扫,神色骤变,煞白的脸上冷汗直流。
他一直以为,四年前的事他处理得□□无缝,不会有任何人知晓。却没想到,这些伎俩在沈奕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屋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卫家明却觉得浑身发寒,整个人仿若置身冰窖,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他死死地攥紧手中的文件,嘴唇哆嗦着,几次张口,却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无话可说了?”沈奕咧唇而笑,笑容冰冷,“我虽然不喜欢那孩子,可无论如何,她也不是你轻易能动的!你当年做过什么,最好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否则……”
剩下的话,沈奕没有说下去,但话中的未尽之意已经昭然若揭。
书房里一片死寂,静得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奕端坐在书桌前,冷冷地看着对面有些摇摇欲坠的青年,幽暗的双眸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卫家明抖了抖嘴唇,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再度苍白了几分。
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事情会有败露的一天。可纸终究包不住火,那件事到底还是被人抖了出来。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为了抢夺功劳,才主动揽下了那件事,最终目的也不过是想借此在沈总面前露露脸,好获得一些赏识。
但金钱的诱惑是巨大的,当看到那么大一笔钱时,他觉得能不能得到赏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决意吞下这笔钱后,他几经辗转,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一位远方堂姐身上。
据他所知,这位堂姐生性懦弱,又多年不曾有孕,在婆家过得很是艰难。
而这些看似一无是处的特性,恰恰就是他所需要的。
所以,他通过父亲联系到了这位堂姐,告诉她只要同意收养一个小女孩,就能得到一笔五十万的巨款。
他那位堂姐不疑有他,隔天就和堂姐夫一起赶了过来。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坏就坏在他爸酒后说漏了嘴,让他堂姐一家知道了钱款的真实数额。
不知道是不是被婆家多年欺压所致,他那位堂姐的性格再不似从前那般懦弱,反而变得无比强横,甚至还威胁自己如果不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数额,她就把事情全都抖出去。
于是,在一来二往的相互扯皮下,原本打算出的五十万硬生生变成了五百万,让当时的他心头一阵滴血。
不管怎样,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而他也不费吹灰之力,就平白得了一千万。
因为恼恨堂姐一家的贪得无厌,在那之后,他都没再主动联系过他们,两家也一直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直到一年后,他那位堂姐亲自找上门来,将自己失手推人下楼的事告诉了他,并半请求半威胁地让他帮她遮掩罪行。
他讨厌被人威胁,可比起被徐泽知道真相,他宁愿被人威胁。更何况,堂姐杀人已成事实,这是她留下的最大把柄,既然被他知晓,那她以后就再也别想拿以前的事来威胁他。
抱着这一心态,他不仅出主意让堂姐一家毁尸灭迹,还让他们事后带着儿子移民海外,从此再也不要回来。
等他们走后,他转头就告诉徐泽,□□的那一家为了让孩子自由发展,已经举家移民了。对此,徐泽丝毫没有怀疑。
一晃三年过去了,除了那个保姆,国内根本没人知道那个小女孩已经被害,而他自己也逐渐忘了这件事。
没想到,在三年后的今天,这件他以为已经瞒天过海的往事,还是被人给揭露出来,而这揭露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保姆。
卫家明咬了咬牙,只恨他当初心肠不够硬。如果他当时态度再强硬些,堂姐一家为了掩盖罪行,一定会听他的话杀了那个保姆。这样的话,他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任人宰割的田地。
他不甘心!人又不是他杀的,凭什么堂姐一家在国外逍遥自在,而他却要在这里担心受怕?
看着已经被自己手心汗渍浸湿的文件,卫家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故作镇定地说道:“沈总,这些……这些资料我看不懂,当年您给的那些钱,我都按您的吩咐交给堂姐他们了。因为堂姐夫恰好在信托公司上班,所以您让设立信托基金的那笔钱,我也一并给了他们。至于他们后来怎么处理这些钱,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反正当初他也留了一手,银行的流水走的都是堂姐的卡,然后再由她的卡转到一张不记名的卡中。只要他抵死不认,谁能断定那些钱最终就流到了自己的口袋?
见他还在犹自挣扎,沈奕一双黑眸危险地眯起,语气里透露着明显的不耐烦:“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这话也没再说下去的必要。”
他让徐泽带卫家明过来,本意不过是想看看徐泽的态度。他听从吩咐自然是好,倘若他为了亲情枉顾命令,那自己心里也趁早有所决断。
况且,早在他们来的路上,他就吩咐手下去查了当年的事情。其他事暂且不提,但这钱款的流向却是非常明朗。除去那五百万,剩下的一千万几经辗转,最后无一例外全都入了卫家明的户头。
他让卫家明坦白当初所做的一切,无非是要他自己做一次选择——是受尽磨难而亡,还是干净利落地自我了断。
如果他对过去的罪孽有所忏悔,那自己会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而今看来,卫家明心中丝毫没有悔意。
当年的事,徐泽固然有错,但卫家明却是罪无可恕!
想到这里,沈奕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下控制室的快捷键:“三楼书房,叫两个人上来。”
那边很快有人恭声回应:“是,先生。”
见此情形,卫家明心中一颤,突然意识到:他的那些小伎俩,在沈奕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强大如他,又怎会查不出那些钱款的最终流向?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当即扯着嗓子,失声喊道:“不,沈总,我说,我这就将所有的事都说出来。”
沈奕厉眼一扫,冰冷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我说过机会只有一次,全看你会不会把握,既然你刚才痴迷不悟,那现在也没有再开口的必要!”
卫家明听他这么一说,身子猛然颤了颤,摇摇欲坠下,很快便跌坐在地。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在沈奕一声“进来”后,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先生,有什么吩咐?”
沈奕微微抬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卫家明身上:“把他带下去,找个由头弄进牢里,让里面的人好好关照关照,别让他轻易死了。”
“是,先生。”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架住卫家明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拖起来,然后拉着往门外走去。
“不,沈总,沈总你听我解释……”卫家明挣扎着回头,眼中满是惊慌失措,话没说完,嘴巴已经被人捂上。
在他身后,沈奕缓缓靠回椅背,眼皮子向下搭着,从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等一切归于平静后,沈奕拿出手机发了两则消息出去,一则发给徐泽,内容是他妹妹住所的地址;另一则发给手下一人,内容是让他远赴某国,将当年那对夫妻带回来。
做完这些,他又顺便处理了一些公司的文件,随后起身离开书房,回到夏卓媛所在的卧室。
翌日,夏卓媛从睡梦中醒来,房间内却不见沈奕的身影。
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夏卓媛不禁皱了皱眉,现在还不到六点钟,通常这个时候,沈奕都会陪她睡一会,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不见人影了?
带着这一疑问,夏卓媛简单洗漱后便离开了房间,下楼一问,才知道沈奕一早就出门了。
“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早,阿奕这么早出去做什么?”放下手中被喝得只剩药渣的白瓷碗,夏卓媛擦了擦嘴,不经意地问道。
见她将药全部喝完,林嫂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笑了笑回道:“先生的事,哪是我们能探究的,不过先生走之前说他中午或许会回来。”
“中午回来?”夏卓媛闻言一愣,继而心头一惊,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恰好被旁边的林嫂捕捉到。
“夫人中午……和人有约吗?”林嫂将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端到夏卓媛身前的桌子上,偏头看了她几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的味道。
夏卓媛随意地拢了拢散落在耳畔的发丝,素白的脸上挂着些许不自在的浅笑:“算是吧,周夫人之前说她花房里新培育了一株名贵花种,约我今天中午过去看看,谁知道……算了,下次有时间再去吧。”
昨日那匿名之人约好今天中午在茗香馆见面,如果沈奕到时回来,她想瞒着他出门,恐怕不太可能。
看来茗香馆今天是去不成了,不过那幕后之人既然主动找上她,就一定会有后续动作。倘若她今天没露面,那他们之后想必还会再来找自己。
这样一想,夏卓媛的心绪顿时平缓下来。她如今要做的,唯有耐心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夏卓媛在云水山庄惴惴不安时,沈奕正带着几名手下辗转来到一处街市,废了一番功夫,才将一名神色张皇的中年女人从一家破旧的小旅馆中揪了出来。
看着全然陌生的一群人,中年女人的眼中满是惊慌失措:“你们……你们是谁?找、找我有什么事?”
“找你出来,自然是有事要你去办。”沈奕厉眸如剑,里面泛着阵阵寒光,“昨天来找你的那一男一女,他们的长相,你应该还记得吧。”
中年女人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什、什么一男一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年的事我很清楚,你最好有话说话,如果再装聋作哑……”沈奕顿了顿,嘴角噙起一抹嗜血的笑容,“那你以后都不必再开口说话了。”
听到这话,中年女人吓得双腿发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在他越来越阴沉的目光下,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记得,我都记得……”
“很好。”沈奕唇角轻扬,微抬着下巴,示意旁边的人把她带上,“带着她,我们走。”
“是,先生。”站在他身侧的一名男子恭敬地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街市又恢复了来时的平静。
时至中午,沈奕带着手下来到与春森口隔街相望的“茗香”茶楼,与之同行的,还有那名唯唯诺诺的中年女子。
经过简单询问后,茶楼侍者将几人领到二楼一间临窗的包房,上过茶水后,很快就退了出去。
外面大雪依旧,飞扬的雪花覆盖了整座城市。
沈奕交叠着双腿,姿态闲适地坐在窗边的真皮沙发上,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茶楼大门前的场景一览无遗。
时间悄然流逝,当墙壁上挂钟的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叶宁一行人来到了茶楼门前。
“沈先生,他们来了。”
一道略显暗哑的女声在包房内倏然响起。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