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霜回来时,叶宁几人正安静地用着餐后甜点。
看着徐徐飘入窗内的乔霜,小圆仍旧有些害怕,身体下意识地往苏瑶旁边靠了靠。看出她脸上的惊恐之色,苏瑶适时握紧她的手,在她手背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同时望向乔霜,柔声问道:“乔霜姐,一切还顺利吗?”
“当然,估计现在警察正在给他们一家收尸吧!”乔霜随意地拨弄着耳畔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
苏瑶闻言,一时间神色有些怔愣。周鹏之于她,犹如一场梦,是美梦亦是噩梦。从前她奢望着美梦成真,如今她庆幸能从噩梦中及早抽身。想到这里,她满怀感激地望向乔霜,眼中波光涌动:“谢谢你,乔霜姐。”
“没关系,举手之劳罢了。”对于苏瑶的感激,乔霜不甚在意。她所在意的一直都是如何向周鹏报复,苏瑶不过是顺势搭救了一把而已。即便换作其他女人,她也一样如此。
离去前,乔霜犹豫了下,或许是两人相同的经历让她一时有些感触,终究还是转身对苏瑶说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放弃自己的生命,希望苏小姐日后不要步我后尘。”语罢,便钻进叶宁搁在手旁的玉符中,消失不见。
“我会记住你的话……”良久,苏瑶对着空气幽幽说道。
与此同时,叶宁啜了口清甜的果香红茶,拿起餐巾轻轻拭了拭唇角,旋即优雅地起身,对苏瑶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么事情也差不多告一段落,我们也该告辞了。”
一旁的蔓青和秦远闻言,均起身站到叶宁身后。
苏瑶听叶宁说要走,看时间也不早了,便也准备和小圆一起离开。于是两行人相互作别后,相继离开了酒店。
回到“渡人间”,叶宁洗完澡就立即爬上床休息。接下来的两天更是整日龟缩在书房中,悠闲度日。
这天,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叶宁侧躺在书房窗前的美人榻上,手中捧着一本古籍看得津津有味。不时端起旁边小几上的热茶喝上一口,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户,看着窗外细雨潺潺,不由得感叹一声: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正当叶宁眼睛微阖,有些昏昏欲睡时,一阵手机铃声将她惊醒,滑开屏幕一看,原来是谢君白的电话。
“六姑娘。”
“谢先生,有事吗?”叶宁淡淡问道。
“堂姐一事幸而有六姑娘帮忙,谢家不胜感激。”
“谢先生不必如此,我一向拿钱办事,随心而行。”
“呵呵……”电话那头的谢君白,声音温和,宛若悠扬的提琴之声,优雅迷人。“我知六姑娘素来率性,不过二叔有意请六姑娘一起吃个饭,算是答谢六姑娘。不知六姑娘意下如何?”
“这……”
“二叔他们一直想当面再次感谢六姑娘,还请六姑娘不要拒绝。”不待叶宁说话,话筒那头就传来谢君白的声音。
叶宁见他这样说,也就没有再拒绝,一顿饭罢了,她也不是那般扭扭捏捏的人。
“好,什么时候?地址哪里?”
“就今晚好了,晚上六点我会让陆峥前来接六姑娘的。”
“嗯,那再见。”
“再见。”
挂上电话,叶宁伸了一个懒腰。这时,蔓青端着一只青花高足盘,推门走了进来,“六姑娘,我做了松子百合酥,您要不要尝尝?”
“蔓青的手艺那么好,我肯定是要尝尝的。”叶宁笑着说道,旋即夹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点心香酥可口,透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令人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接连吃下几块后,叶宁端起小几上的茶碗,低头抿了一口清茶,稍稍去除口中的甜腻之感。想到晚上要去赴约,便对蔓青说道:“蔓青,今天的晚饭不必准备我那份了,晚上我要去出去一趟,不在家里吃了。”
“好,我知道了,六姑娘。”蔓青点点头,表示已经知晓,随后问道:“那需要秦远一起去吗?”
“不用了,是谢承安请我吃顿饭,我一个人去就好。”叶宁徐徐说道。
蔓青闻言便不再多说,等叶宁吃得差不多了,收起高足盘,转身推门离开。
见她走后,叶宁又重新躺回美人榻上,闲看起庭前雨涨雨歇。
晚上六点时,陆峥准时前来“渡人间”接叶宁。
一路上,陆峥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闭目休息的叶宁,微微动了动喉结,有些欲言又止。内心挣扎了一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六姑娘,您可以驱邪吗?”
叶宁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后视镜中神色有些忐忑的陆峥,微微点头:“可以,你要驱邪?”
说着,叶宁重新打量了一眼前座的陆峥,淡淡说道:“陆先生,你身上并无邪气,要驱邪的应该另有其人吧!”
他印堂明净,通身也并无任何污秽之气,显然不需要如此。
陆峥闻言讪讪一笑,恰好这时路口亮起了红灯,陆峥将车子缓缓停住,转头说道:“六姑娘不愧是大师,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确实不是我自己要驱邪,我是想请六姑娘帮我妹妹驱驱邪。”
他的妹妹最近行为很是古怪,如今已经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了。看了医生也不见好,想到六姑娘的本事,陆峥便想让她帮自己看看。
听他这样说,叶宁的脸上没多大意外,“可以,若是无事,你明天来‘渡人间’,我们再作详谈如何?”
“当然没问题,那到时再说。”陆峥闻言顿时喜上眉梢。从这几次来看,六姑娘的能力毋庸置疑。看来这次雨桐的事情应该可以圆满解决了。想到这里,陆峥心中安心不少。
半小时后,车子来到市区中心,在一间知名的中式餐厅前停下。
“六姑娘、陆先生,欢迎光临!”两人一踏进餐厅,早早就候在门前的年轻侍者便热情地迎了过来。
叶宁闻言愣了下,随即挑眉看向陆峥,其中含义不言而喻。一个年轻的侍者怎么知道她的名讳?
“呵呵,这餐厅是三少爷名下的产业。知道六姑娘要来,都提早和迎宾通了气。”陆峥笑呵呵地说道。
叶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倒是没再多说什么,脚步随着前方引路的侍者往里走去。
未几,侍者将他们带到了雅座区的一处清幽僻静的位置后就退了下去。陆峥向着坐在沙发上的人恭敬地说道:“三少爷,六姑娘到了。”
谢君白朝他微微颔首,示意陆峥离开后,旋即起身,动作优雅地替叶宁拉开椅子,嘴角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六姑娘,请坐。”待她坐好了,才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
“有劳了,谢谢。”叶宁看了谢君白一眼淡淡说道。这个男人生来高贵,容貌绝绝,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华。
“我见六姑娘似乎习惯中式餐点,所以选了这家餐厅。希望六姑娘不会嫌弃。”谢君白目光落到对面的叶宁身上,温声说道。
琉璃灯投射的橘黄色灯光下,他的眼神清澈柔和,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清透温润,流光溢彩。
“哪里,谢先生有心了。”叶宁说着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道:“只是二爷和夫人怎么没来?”不是说是谢承安他们请她吃饭吗?怎么如今他们夫妻不在,只有谢君白一人在这里?
谢君白闻言朝叶宁歉意地笑笑,“实在抱歉,今天……”
他接下来的话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声音来自叶宁的方向。
叶宁一看,发现是谢承安打来的。于是接起电话,很快那边就传来了谢承安的声音。
“六姑娘啊,实在抱歉,本来今天说好我们要请你吃饭当面答谢的。但我妻子刚刚有些低热,我不放心,只好陪她去医院看看。所以就让君白代我们去了,改天等天巧好了,我们准备在家做个便饭,当时六姑娘一定要来啊!就当全了我们的心愿。”
听他这样说,叶宁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便礼貌地询问道:“没关系,谢夫人如今身体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受凉,将养几天就好了。谢谢关心啊!”
“没事就好,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叶宁一时无话可说,只好选择结束话题。
“哎!那好,那你和君白好好吃啊,君白这孩子有些寡言,六姑娘多担待担待。”谢承安的这句话嗓门略大,就连对面的谢君白都有所察觉,视线落在叶宁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
“二爷说笑了,谢三少芝兰玉树,哪需要别人担待。”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电话那头谢承安笑着说道。
结束通话后,叶宁将手机收好,抬眸望了谢君白一眼,“谢先生和您二叔关系真好。”
话音刚落,对面便传来一阵温雅的笑声,随即谢君白清润的嗓音在雅座间响起:“除了爷爷,我几乎是在二叔身边长大,关系自然要深厚一些。”
想到刚刚听到的谢承安和她的对话,谢君白一时有些无奈:“而且二叔说话一向如此直接,六姑娘不要见怪。之前他不苟言笑也只是因为堂姐的事情让他郁结难消罢了……”
说到谢心媛,他渐渐沉默了下来,想到如今正在楼渊手里的纪敏,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叶宁望向窗外璀璨的街景,眼神有些飘忽,“谢先生,死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过分缅怀并非一件好事。”
“是我走神了,抱歉。”谢君白对着叶宁歉意地笑笑,随即微微扬手叫来服务生。
此时餐厅里暖气很足,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清香,谢君白上身穿着一件清爽的白衬衫,简单的剪裁却将他的身材衬托的完美颀长。
侍者适时上前,彬彬有礼地将菜单分别递给两人,恭敬地问道:“两位想吃点什么?”
谢君白望着叶宁,温声询问:“六姑娘习惯什么口味?”
“我不忌口,这里谢先生比较熟悉,还是你来点吧。”叶宁婉拒了侍者递来的菜单,缓缓说道。
谢君白闻言没有再问,接过侍者递上来的菜单熟练地点了几道菜,随后合上菜单交给侍者。
待侍者走后,谢君白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忽然说道:“我很荣幸能交六姑娘这个朋友,以后六姑娘就以名字称呼我吧,谢先生什么的,未免太过生疏了。六姑娘觉得呢?”
叶宁闻言一时有些错愕,旋即回过神来,淡淡说道:“君白先生。”
谢君白闻言一愣,而后哑然失笑。接着他以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六姑娘一向这么固执吗?莫非六姑娘对我还存有误解?”
“没有,君白先生多虑了,不过只是称呼罢了。”叶宁垂下眼眸,淡淡说道。
“那六姑娘的名字呢?是否方便告诉我。”谢君白目光直视着对面的女孩,半晌后轻声开口。
叶宁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对他的目光一时有些难以招架,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道:“大家都叫我六姑娘,君白先生同样可以这样称呼于我。名字不过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我不是很在乎。”她的名字,早已湮灭在时间的洪流中,如今她只是“渡人间”的六姑娘。
谢君白微微侧目,瞥了一眼她有些泛红的耳根,眼底一抹笑意闪现。随后说出的话却让叶宁心惊。
“六姑娘,是族中排行六吗?那我叫你六儿如何?”
此话一出,叶宁原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此刻那么鲜活地跃进她的脑海。
多年前,微雨游廊下,谢垣站在昔日尚且懵懂的叶宁面前,也曾这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