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卢湘面色倏地一白,停下了挣扎,冷冷反问。
过去卢珏义总是避开她,不愿与她起任何的冲突。可是此刻他却没有选择离开,反而对上卢湘饱含恨意的双眸。
“凭什么?”卢珏义重复了一句,怒声吼道,“凭我是生你养你的爹!”
卢湘赤脚踩在地上,地面的冰凉比不过她眸底的寒意,她盯着卢珏义的脸,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我的爹!那个心地善良、疼我爱我的爹早在十二年前,和云叔叔一起死了!”
“啪!!!”
话音刚落,闺房内紧接着响起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湘儿!”莫秀莹急忙伸手,轻轻抚着卢湘已红肿的半边脸颊,对卢珏义哑声质问道,“老爷,您……您怎么下得去手?”
因为方才一时情急,卢珏义几乎是疾步冲到卢湘面前给了她这一巴掌,此刻他又后悔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出了好几步。
霎时,屋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卢湘的脸上,可最令人意外的是,她一脸平静地平视着前方,连一滴泪水也没有。
“我要出去。”卢湘两眼无神,开口便只有这一句话。
无人再敢阻拦,眼看她快要走到门口时,卢珏义上去扼住她的手腕,让她瞬间止住了前行的脚步。
“老爷,放开她!让她走吧,她开开心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就是我们毕生的心愿吗?”莫绣莹急忙上前,想要分开卢珏义的手。
奈何卢珏义手上的力道却是越握越紧,他看着莫绣莹眸底的泪光,虽心有不忍,还是冷声问道,“做她想做的事情?是去找云敬轩吗?”
“你错了,你三番五次地害他,让冠着‘卢’姓的我根本就没有脸再去找他。”卢湘悠悠抬眸望着他,淡声开口,“我只想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罢了。”
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爹爹,您带湘儿出去玩好不好?”
“湘儿想去什么地方玩呀?”
“只要有爹爹的地方,湘儿都想去!”
“湘儿真乖。”
那些天真烂漫的声音至今还萦绕在卢珏义的脑海,可是渐渐被这样的声音所掩盖。
我只想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罢了!我只想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罢了……
卢珏义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眸,过了良久,才睁眼缓声道,“爹打你,只是一时气不过,想要打醒你。时过境迁,你以为如今云敬轩还是当年的云敬轩吗?”
如今、当年,无论是什么时候的云敬轩,都是她心中最爱的轩哥哥。
卢湘的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浅笑,“放开我,不要让我更恨你。”
“恨吧……”卢珏义深深叹了一口气,“反正你对我的恨早就很深了,再深一点,我也无所谓了。”
说完,卢珏义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朝屋内的下人吩咐道,“去库房找一把锁过来,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看她!”
“老爷……”
莫绣莹刚想求情,卢珏义却一把拽过了她的身子,强行将她拖出了房间。
所有的下人也纷纷退了出去,只有竹心依依不舍地走在了最后,卢湘站在房间的中央眼睁睁看着房门关上,最后耳边响起锁扣碰撞的声响。
轩哥哥,对不起,湘儿没用,记不清那药丢到哪里去了。不过你放心,等湘儿化作了厉鬼,定让卢珏义永世不得安生,再也没有机会去伤害你了。
卢湘走近桌子旁,拿起一个茶杯使劲摔打在桌上。一声巨响后,杯子的碎片到处飞溅,她拾起一块碎片,朝自己的手腕割去……
屋外的下人,正准备上锁,便听到了屋内的巨响,他们立马解开锁,竹心脸色一变,第一个先冲了进去。
“小姐!”
……
初秋,天气转凉,蝉鸣渐渐嘶哑,周遭都开始变得寂静起来。
可卢平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却是思绪难平,昨夜他已经那么温柔地对卢湘了,没想到还是让她受到刺激发病了。
还有她手中的拿包药,究竟掉在了哪里?
卢湘突然大喊大叫,引来了其他的下人,待卢湘昏迷,他把她抱回房间的时候,也趁机搜了下她的身,根本就没有找到那包药。
后来,他又折回井边,周围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找遍了,也没有寻到那包药的踪迹。难不成?它自己长翅膀飞走了?
这时,门忽然开了,一个端着热茶的丫鬟走了进来。
她先向卢平俯了俯身子,随即上前,为他身边的茶杯注满新茶,“少爷,请用茶。”
热腾腾的茶水瞬间冒出烟雾,卢平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雾气,若有所思起来。
见他没有用茶,丫鬟以为他没听见,恭恭敬敬地端起茶杯,又轻声喊道,“少爷,请用茶。”
“这泡茶的水是今天才打的吗?”卢平的目光依然落在没有任何异样的茶水上。
丫鬟以为他担心这水,急忙回道,“少爷放心,这泡茶的沸水是今早才从井里打上来的,少爷就放心……啊……”
话音未落,卢平一挥手将丫鬟手中的茶杯打落,烫得丫鬟惊呼出声。
茶水飞溅到丫鬟的手上,地上,与平日的水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莫非他猜错了,那包药根本就没有掉进水井里。
卢平微微松了口气,难道真是自己太杞人忧天了?
“呜呜……”丫鬟小声抽泣起来,一则是被茶水烫伤了手背,二则是被卢平忽然的野蛮举动给吓到了。
听着她的哭声,卢平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一边挥手,一边冲丫鬟吼道,“哭什么哭!给我滚出去。”
丫鬟听到他的震怒声,立马闭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趴在地上收拾好那些碎片,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终于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卢平转念一想,卢湘一个时常神志不清的疯子,指不定是一时发病随便包了点面粉在那里撒着玩呢。
算了,昨夜被那个疯女人折磨了一个晚上,他还是先补补觉好了。
……
日子便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好几日,至于卢湘,那日她拿着茶杯的碎片,险些就要割伤自己的手腕,好在外面锁门的下人一听到被子的碎裂声就冲了进来,阻止了她。
只是护主心切的竹心,为了不让她收到伤害,没有片刻犹豫就用手包住了那尖锐的碎片,结果自己的手心被割了很长的一条伤口。
从那以后,卢珏义下令搬走了卢湘房里一切可以害命的东西,还让两个比较年长的丫鬟待在房里,没日没夜地守着卢湘。
这一次卢湘也不闹了,她的世界再次变得暗黑一片,生不如死大概便是这样的感觉吧。
虽是秋风阵阵,但烈日依旧。
拖欠的布匹,也在十日内染好,送去了林家。
而林浩川那晚愤愤的离开后,本打算是去云敬轩的,可是在半道上却被家中的小厮拦住,被告知林夫人忽然病倒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往日一向康健的林夫人这一病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林浩川和菊清更是没日没夜地伺候在她的左右,而林老爷年纪大了,虽想留下,但也心有而力不足,况且布庄还有生意要大理,便把照顾林夫人的重任交给了这两个孩子。
过去林老爷还会因为菊清卑贱的身份对这个儿媳妇有所介怀,可是看到她比林浩川还更细心的照顾林夫人,这个铁打的心也被融化了。
这日刚刚收回卢氏染坊的布,林老爷便把儿子叫到书房,语重心长道,“浩川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成了家,就给我们林家添个孩子吧。你看你娘这一病差不多就去了半条命,也不知道我们今后还有多少个日子的活头。”
“爹,您和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不要不说这些胡话。”林浩川低着头,不赞同道。
“哎……”林老爷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菊清是个好姑娘,至少对你娘和我那是真的用心,既然娶了人家,就好好待她吧。”
林浩川早已是心乱如麻,前几日,林夫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之际,也握着他的手,嘱咐着说好好待菊清,早日为林家添丁什么的。
可是他的眼里心里脑海里全是卢湘的身影,要他如何去和一个完全不爱的女子行周公之礼。他真的做不到……
“好了,爹也不逼你,你还是好好想想吧。那天周夫人来我们布里定了布,我还得赶去布庄招呼她呢,在家好好照顾你娘。”林老爷说完,便又匆匆去了布庄。
林夫人的病渐渐有了好转,可布庄的生意却是越来越忙了。从那日和林老爷在书房谈过话后,林浩川便再也没有看见自己的父亲。
又过了两日,一直没有回家的林老爷,却在这日的清晨匆匆回了家门。
他的眼角乌青,嘴角冒着胡茬,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
林浩川迎面撞上父亲,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爹,您怎么了?”
“完了,完了,绸泰完了……”林老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出口便是这般绝望地话语。
林浩川赶忙拉住他不断前行的身子,继续问道,“爹,什么完了?绸泰怎么会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刻林老爷才被林浩川的声音惊回神来,他抬起微微湿润的泪眸,有些哽咽道,“浩川,绸泰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