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禁身体一紧。
这声惨叫已经喊破了嗓门,按理听不出是谁。可听在玉玑子的耳里,俨然就是大弟子云禅的声音。
“禅儿?禅儿!师父,咱们快去......”玉玑子惊道。
混元子伸出右手,在胸前一切,打断他的话语,说道:“玉玑,别慌!”捋了捋银白的胡须,思索片刻,喊道:“冲夷太虚,你二人进来吧。”
外面守候的二人瞬间已到斋内。
混元子接着说道:“你们每人嘴里含住两根筷子,把舌头夹住。”
众人心有疑惑,兀自纳闷,为何要用筷子夹住舌头?
玉玑子却毫不迟疑,取了两根筷子含在嘴里,点头示意别人遵照行事;众人不敢怠慢,依样取了筷子含在嘴里。
见众人已经准备妥当,混元子不再担心有人一惊一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数了数人数,略略一顿,取了一根筷子,沾了些酒水,当下默不作声,在青玉石桌上面写写画画起来。大意是:众人兵分三路,他与冲夷子领炉鼎坛弟子,中路直进;上幽子领幽明坛弟子,走左翼;玉玑子、太虚子领云龙剑墟两坛弟子,走右翼;三路包抄竹林,最后合围于柴房。
分兵布阵完毕,混元子把筷子向下一点,说道:“你们可明白?”
众人纷纷点头示意明白,而无鳌却没有点头,只把眼睛望向三位女侍从。
那三人虽然也规规矩矩含了筷子,可并不会武功;站在那里神情茫然,不知所措。
混元子已然明白,当下眉头一紧,缓缓说道:“竟把她们忘了,既然如此,就跟着老夫吧。”
言罢,一群人出了煮玉斋,按照原先的计划,分成三路,悄悄进了竹林。
月光下,轻轻晃动的竹叶像是魔鬼的爪牙,在林中发出沙沙之声;三位女侍从踩碎了枯叶,发出细细脆响;除此之外,仿佛再无别的声息。
半刻的功夫,三路人马逐渐到了竹林深处。
霍小玉的胆子本来就不大,眼见在竹林中越走越深,难免有些惧怕,当下抓在无鳌右臂的双手,冷不丁的颤抖一阵。
又走了几步,忽觉踩到一根东西,接着脚踝一紧,似被人抓住,这一下可要了命了,嗯的一声,急忙跳起,猴子一样挂在无鳌身上。
众人一惊,围了过来,只见她指着地上一处,嘴里嗯嗯啊啊,不知想说什么。
无鳌急忙把她放下,护在怀里,抽去了她口中的筷子。、
“怎么了?玉儿。”无鳌问道。
“那......那里......有人抓我的脚。”霍小玉惊慌说道。
混元子凝神细听片刻,又举目望了望四周,没有发觉异常,于是点亮了灯笼。
灯光亮起,地上果然有个人。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颈前的地上渗出一滩血渍,一只血手,掌心向上伸在头前;看样子,伤在了喉咙。
混元子凌空击掌三声,另外两路人马应声赶了过来。
“这是何人?”玉玑子惊恐问道。说完,要去翻动那人身体。
“别碰他!”混元子急忙喝止。
众人一惊,定睛再看,那人身上竟然泛出淡蓝色的荧光。
“什么鬼东西?”玉玑子惊呼一声。
“应该是化骨磷粉。”混元子说着话,抽了身旁的一把剑,插在那人身下,轻轻挑翻过来。
正要细看模样,那人突然嘴巴一张,喉的一声,倒吸了一口气;众人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向后撤了撤。
一口气之后,那人似是有了一丝气力,登时弹坐了起来,背对着众人,右手颤抖着伸向前方,低声呼道:“长生天......佑......佑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喉咙中卡了浓痰一般,含混不清;众人都听成了“常胜田,救救我。”当下,混元子心里一惊,飞速思索:他在求救?必然不是凶手;极有可能撞见了真凶,才遭此毒手;此念一闪,大声吼道:“是谁害得你?”
“秘......密......”只此二字,头便耷拉了下去,再无任何生息。
“秘密?”众人不禁讶然,心道:“不想说出凶手是谁,闭口不答,不就完了?这般答话是个什么意思?这也太可笑了吧。”当下,嘴上不出声,心里都在暗笑;紧张的情绪暂时舒缓了一些。
混元子用剑在那人肩上轻轻一拨,呼嗵一声,那人仰面躺倒在地,两只血手甩在了左右身侧。
只见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两个血窟窿,似是被人挖去;喉咙处开了数道血口子,正咕咕冒着血沫;胸前洒满了血渍,狼藉一片。
众人一见这等惨状,不禁惊呼,又紧张了起来。
“那良?”上幽子惊道。
“确定是他?”混元子问道。
“是他,上幽认得他脸上的疤痕。”
“疤痕?”混元子挑灯细看,那人的双颊果然有几条细长的疤痕,不仔细瞧,倒很难发现;又发现那人喉咙上的伤口有些奇特,当下仔细辨别了起来。
上幽子以为师父仍是不信,补充解释道:“当初进幽明坛时,上幽担心是个歹人,特意问过他,说是被猫抓了,才生成这样。师父,您老人家不用看了,一定是那良。”
刚解释完,尸体上就出了异状。
只见蓝色荧光渐强,布满全身,片刻之后,突然生成黄色火焰,竟然汹汹燃烧起来。众人没来得及撤身,也没闻到任何异味,顷刻之间,就焚烧殆尽,化成一片虚无;仿佛这里从没有过一具尸体。
正在这时,无鳌发现自己的长袍一处和霍小玉的右脚底也同时泛出了蓝光;千钧一发之际,不顾自身安危,左脚踩住霍小玉的靴子,左手抓住她腹前腰绳,猛地向上一提,举在了空中;接着提膝,抽回左脚,同时右手长剑在身前急速反转,割下已经燃烧的半个长袍;左脚对地一点,二人“丁”字状腾在了空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个眨眼的工夫;霍小玉还没清楚状况,已被俯身举在空中,只见地上起了两团火焰,瞬间便灭了;当下一颗小心肝怦怦直跳。
“好险。”有人惊呼。
无鳌身形一松,飘落下来;放下霍小玉之后,撩起另一半的长袍,挥剑割断;单膝跪地,托起她的右脚,用那半块长袍裹了几层,打结扎紧,端详了一下,说了句“真难看”,又要去拆掉。
霍小玉急忙抽回右脚,娇嗔说道:“哪里难看了?”脸上已经开出朵朵红花。
云霞看在眼里,莫名生了阵阵醋意。
见到那良的尸体被化骨磷粉毁尸灭迹,两位晚辈险些受伤;上幽子心里生了些不快,当下说道:“我就说我不可能看走眼,二师兄却不信;如今怎样了?”
“三师弟说的很有道理,就算是畏罪自杀,也不至于自挖双眼,更何况死到临头还求人来救?这说不通呀。二师弟,你也太不相信咱三师弟识人的本事了。”冲夷子帮衬道。
“这......我不是担心你们的云禅师侄么?所以想得多了些,你们咋还埋怨起我来了?”玉玑子尴尬说道。
“我怎能不埋怨你?你可知道,极有可能是因为你说那良是凶手,被真凶听了去,所以故意杀害他,做个替死鬼;若非我们来的及时,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尸体?他岂不是沉冤难雪?”
上幽子的话中虽然带着气,却也不无道理;玉玑子听在耳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玉玑子僵住了。
太虚子见师兄们因为那良的死争执了起来,场面有些尴尬,急忙岔开话题,说道:“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通过那良的伤口看出一些端倪?”
混元子摇了摇头,缓缓说道:“看不出......”,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那些伤口杂乱无章,而且极为细小;不仅看不出是何门何派的功夫,甚至连何种兵器所致,老夫都看不出来。真是蹊跷的很。”
连江湖阅历极厚的混元子都看不出端倪,众人不免心生惊恐,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惊疑间,竹林中飘荡出几个光点,说是流萤,颜色却非黄非绿;而是赤红,像是幽灵的眼睛盯着竹林中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