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落似乎是微微沉默了些许时间,然后她看着陆绯叶说道:“这样没有意思,也没有用。”
她的话语平静,却似乎有些压抑。
陆绯叶依旧浅淡笑着。
“怎么会没有用呢?至少你看清了,就会明白些什么。”她慵懒平缓说道。
千落望向那宫女说道:“所以,这的确是做戏,她不会死对吗?”
千落看着在自己怀里发抖的宫女,沉吟道,“你会放过她的对吗?”
陆绯叶微微摇了摇头。
千落继续说道:“你是想让我明白什么是身份上的差距吗?”
陆绯叶笑着轻颔首说道:“你明白就好。”
千落想了想,抬眸好奇说道:“云泥…之别?”
云彩代表着天空,是永远高高在上的,而泥土永远被人踩在脚下。”
陆绯叶看着千落,目光微带不屑,微微戏谑道:“你确定你真的懂了?”
千落看着宫女,道:“只要你放过她,我便真的懂了。”
陆绯叶懒懒捏了捏眉心,说道:“这样说话有些累,你其实只要告诉我,你愿意离开枫晨便好,云泥之别不过是个托词罢了,你看清也好,看不清也罢。”
千落道:“你先答应我放过她。”
陆绯叶道:“我不觉得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千落道:“可是你需要我的答案,不是吗?”
陆绯叶道:“你是个聪明人。”
千落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意,手指轻轻触了下发间的水纹木簪,道:“不,他一直说我很傻。”
陆绯叶道:“可是你看得清现实,我可以答应你放了这个宫女,送她出宫,不过你得答应离开枫晨。”
千落似乎有些犹豫,然后道:“你这算是答应我放过她了?”
陆绯叶道:“只要你离开枫晨。”
千落安静地看着陆绯叶,然后又低头望向了怀里依旧在颤抖着的宫女,沉默中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一条人命,所谓云泥之别的现实。
千落垂眸,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直到一阵风卷过。
囚星花落了她满头。
千落忽然顽泼一笑,若雪原间的泼皮莺鸟。
她放开了怀里的宫女。
“其实,我从来看不清现实,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枫晨。”
陆绯叶神色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落着说笑道,声音清脆:“我在耍你啊,你看得出来的啊,反正我就是看不清现实,你想杀谁便杀谁,只要你舍得,只要你觉得值得。”
千落的语气很轻,还带着一抹调皮的味儿,说话间长长睫毛轻颤。
现实便摆在眼前。
若是她看不清,那宫女还有必死的理由吗?
千落低下头,看着发抖的宫女说道:“你怕什么呢?死都不怕还怕怎么活吗?”
陆绯叶手在袖子间轻轻颤了颤,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了她,今天她若死了,全然都是你的过错。你会背着一条命内疚上一辈子。”
千落答道:“因为杀了她我也不会内疚,所以你不会杀她,没有了理由你这样杀了她,你会…内疚。”
话语中带着一丝肯定,眨了眨眼睛的时候还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绯叶笑:“你这是看不清现实,你知道你不可能和枫晨在一起。本宫不仅仅是想用一个宫女的命运威胁你,本宫是想让你看清,你很卑微,所以本宫的权势随时都可以因为小到一盏茶的原因而让你像这个宫女一样很容易便消失在这个世间。”
千落道:“我从来就看不清现实,我只能看清我自己,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千落说得很慢像是在做一个陈述,陈述的不是解释,而是事实,似乎思索了一下,千落又道:“既然觉的我卑微,那皇后娘娘为何还要找我来,千方百计地在我面前设局做戏呢?”
陆绯叶明显怔了怔,她没想到千落将话说得那么直白,或者说是直接,因为直接,所以有些事情竟很难继续说下去。
皱了皱眉头,陆绯叶道:“你这是愚蠢的固执。”
千落说道:“我一直很愚蠢,也很固执,所以,若皇后娘娘没有什么吩咐我便先回去了。”顿了顿,她又道,“这里太冷了,我不喜欢。”
陆绯叶不说话,或者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落已经站起身来,那发抖的宫女抬起头,看着千落也看着她的皇后娘娘,随后低下头,眼光瞥了一眼她曾经的最好姐妹。
确实有点冷,她默默地将自己缩做一团,手心里有些瓷片扎破的伤口,可是奇怪地她却感觉不到疼。
然后千落便走了。
松开怀里的宫女,没有一丝担忧和留恋。
她的步子踩在混着碎瓷片和污水的囚星花上。
陆绯叶皱眉,似乎是有些愤怒,下意识想拦阻什么,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犹豫间没有阻拦。
她轻轻勾唇而笑,依旧雍容冷淡,直到看见地上缩成一团的宫女。
“把地上茶水擦了,回去吧。”她说道。
宫女低着头问道:“回去哪里?”
陆绯叶说道:“我不会杀了你,她既然看不清现实,我也没有必要白白杀了一个已经用顺了手的婢子。”
宫女看着地面,看着污水里混入了一片有些嫩绿的繁梧叶,抬头平静道:“娘娘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放我出宫吧。”
陆绯叶眼中闪烁过一抹怒意,道:“你也看不清现实吗?”
宫女眼睛盛着一抹深深的灰色,似乎是绝望掺杂些期待,她轻轻抬起头看见红叶殿外被繁梧叶切碎的天空,眼神有些空洞,道:“不想看清,所以便看不清了。”
……
枫晨接过一颗小草。
那颗草很小,却很精致好看,它的叶子有两种颜色,绿色的叶子上有红色的水滴纹络,像是血花溅开,刚好印在了上面。
它的名字叫做血印草,它很神奇,因为它可以延续生命。
枫晨神色里露出一抹疲惫,微微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该做的做完了。然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傻傻的笑脸。
将血印草递给身侧的一个男子,露出一个笑脸,有些轻松地道:“久渊,我发现原来权势真的很好用,如果不是有月灵,星霄又怎么会答应把血印草交出。”
叫做久渊的男子点了点头,接过血印草,道:“殿下不随我进宫吗?”
枫晨想起了昨天晚上千落酒醉时,有些娇憨的呢喃,嘴角露出一丝温和,道:“我想去陪千落,再不陪她她说不准又会不开心的。”
久渊神色有些犹豫,似乎想要说什么。
枫晨道:“有什么就说吧。”
久渊沉吟答道:“今天陆鸢去了院子。”
枫晨微笑的唇角一转,露出有些危险的弧度:“发生什么了?”
久渊低着头,道:“千落姑娘进宫了。”
枫晨抬头,望向了俯仰宫城的方向,冷冷的话落下:“为什么才告诉我?”
久渊道:“还未来得及。”
没有再听久渊继续解释,枫晨的话语冷淡而过。
“进宫。”
久渊再抬起头,发现枫晨已经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