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她是知晓的。
“茯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将丫头们带下去休息吧!”
这些婢女仆从怕是受了清风的指示,特意闭口不言的,此时要想知道楚慕寒情况如何,也只能亲自前去了。
茯苓微微有些讶异,面目怔愣片刻,抬眼望去发现云惊澜已经闭上眼睛,看起来像是困的很。
“吱呀”一声门被闭上,云惊澜迅速起身下床,却发现腿脚处十分瘫软,整个人似乎被抽干了一下,脑袋里昏沉一片,隐隐约约的痛感袭来。
楚慕寒并未在寝殿中,云惊澜无奈只好避开旁人,穿梭在王府里兜兜转转的小径上。
今日的天气并不是很好,阴风阵阵吹拂而过,厚重云翳遮住了阳光,显然比平日眼沉闷压抑些许,云惊澜艰难前行,只觉得心头闷热难耐,一手抚上脸颊,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冷汗连连。
喉咙处干涩至极,火烧火燎的痛感袭来,云惊澜几欲摔倒,身体软弱如同飘摇的芦苇,一阵微风便可将她连根拔起。
天空中阴云密布,显然即将变天的架势,整个王府被这种湿热的气息弥漫,前厅后院哪哪都沉闷一片。
突然间眼前一黑,云惊澜连忙伸手扶着身旁的榕树,眩晕之感愈发浓烈,一阵一阵令人作呕的气闷感瞬间便将她围绕。
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窘境,清风的指令,婢女们不敢不从,而清风又不会无缘无故将她与楚慕寒隔离开来,至此已经不知怎样解释,只希望这道指令不是楚慕寒所授意的。
冥王府虽然并不是很大,但是里面所有构造陈设并不简单随意,错综复杂的小径,高阁林立的屋宇,无不挑战着云惊澜此时已经逐渐支撑不住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周身愈发绵软,脚下竟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
乌云越压越低,阴沉沉的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突然间一阵惊雷破天劈下,大雨倾盆。
云惊澜轻咳一声,一阵浓血浸泡了手上洁白的丝绢,触目惊心的红艳令她猛的一惊,眼前一黑,人已经猝然倒下。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击打在她身上,不过瞬间已经浑身湿透,薄纱衣料湿哒哒贴合在身上,无边冷意袭来,脑海中混沌一片,不知不觉已经失去意识。
嗓子依旧干涩难忍,云惊澜紧皱起眉头,心中渴念愈发浓烈,灼身烈火窜上心头,整个人干燥如沙漠里久未见雨的仙人掌。
“水,水……”
恐怕是火烧火燎之后潜意识对心中渴慕的追念,此时的云惊澜周身煎熬难耐,口中喃喃细语,细碎的声音传入屋子里另一个人耳中,那人面露喜色,迅速压低身子听云惊澜不经意的呓语。
已经昏睡了两天,苏大夫昨日前来瞧过了,那场大火来的猛烈,吸入的浓烟伤及肺腑,没有半月是难以痊愈的,再加上前天那场大雨,虽说夏日炎炎云雨不及春冬那样凛冽寒意,但云惊澜身体比较不及寻常,昏迷不醒之时更是惹人担忧。
茯苓一手捧着温水,一边用干洁毛巾沾水一下一下涂抹在云惊澜干裂的唇上,常年舞刀弄剑的手上厚茧许多,指尖也不如阿悄细嫩,只是手上动作却是愈发细致起来,生怕不稳当弄疼了云惊澜。
丝丝凉意袭来,云惊澜欣喜若狂,但脑海中混混沌沌,凌乱不堪,意识尚未清醒,更别说会即刻睁开眼睛。
眉头轻轻皱起,整张脸苍白无血色,看起来羸弱不堪。
她的睫毛略微阖动了一下。
茯苓察觉云惊澜细微末节的小动作,连忙将其他几人呼唤前来,五个丫头围在床边,个个巴巴的望着沉寂许久的云惊澜,神色复杂不知所措。
阿悄心性最为单纯,也是最先发觉云惊澜消失不见的人,暴雨庭院中,她家主子如同一朵凋零的花儿,白色纱衣历经风吹雨打已经全然变了样子,积水越来越多,等她赶到之时云惊澜半个身子已经浸在水潭之中。
冥王府里丫头婢女本就不多,那日楚慕寒挣扎在死亡线上数次昏迷不醒,整个王府的人全都守在距离沉香榭最远的西厢阁去。
一个燃烧在苏沉凛冽迷乱的苦药中,一个沉浸在庭前湿冷阴翳的积水里。
是人为的阻拦,还是命运的撕扯?
阿悄忍耐不住,悄然落下泪来,床上的云惊澜从未有过的虚弱苍白,整整两天的高烧使她原本肉肉的小脸愣是瘦了一圈,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周身没有一点生气。
低声啜泣的隐约声响在沉默寂然的屋子里显得清晰无比,几人面上皆露出苦涩,辛夷回头望向阿悄,后者脸上已经泪水涟涟,但始终隐忍着并没有发出大的响声,辛夷心中了然,抽出丝绢替阿悄擦拭了下莹莹泪滴,事宜她稍安勿躁。
“王爷,王爷……”
云惊澜似乎是做了噩梦一般,眉头紧锁着显然很是焦虑,口中喃喃自语,细碎沙哑的声音从她干涩依旧的嗓子发出,仿佛濒危的灵魂对鲜活生命的无限渴望。
茯苓离得最近,瞧着云惊澜微微摇头,急忙上前俯下身体靠近云惊澜,生怕遗漏了她最重要的信息,可在听到那个熟悉的称谓之时,她的神色却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阵阵凉意破空而来,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边的酸涩感与黯然失色的无奈。
云惊澜昏迷不醒的这两日,楚慕寒那里没有任何消息,沉香榭似乎已经被人暗自控制起来,云惊澜身边的几个心腹丫头被人监看着不能踏出这里一步,一日三餐照旧供应饭食,苏沉也在第一时间赶来替云惊澜诊脉,然而这冥王府的风向却愈发令人琢磨不透。
主子的心思,几个丫头不会不懂,可两人还没开始就已经各种伤痕累累,日后也不知会有何变数,这样悬浮于高空之上风雨飘摇的感情真的会长久牢靠吗?
别人眼里冥王夫妇乃伉俪,出入总是相敬如宾,男子如沐春风,女子笑意盎然,着实羡煞旁人。
可两人究竟如何,也只有这些心思敏锐的丫头会真正知晓,从云惊澜进门的那一天起,两人几乎没有共同出现在一个地方过,更别说同床共枕了,众人看在眼里,心中却始终惊疑。
究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是两人只是逢场作戏,实则无半分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