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实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看来那件事情对曹阿米的刺激很大,如此这样下去,只怕她会情绪失控。
我急忙挪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按住了臂弯处的穴道,曹阿米的脸色终于慢慢缓和下来。
“康总,在你妻子的后背心处轻轻用手拍几下,她能缓和的更快一些。”
焦急的康城按照我的意思,在曹阿米的后背心轻轻拍了几下,果然看到曹阿米的气色慢慢平稳下来。
片刻后,曹阿米抬起虚弱的眼睛看着我,扯出一抹苦笑,“阿城,我没事了。”
谁都看的出来她是硬撑的,不想让丈夫为自己担心,这对夫妻的感情十分的深,让我很是动容。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能站在今天这样的高度,却始终还把彼此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实在是难能可贵。
我越发理解康城之前的行为了,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这样做。
曹阿米缓和了一会,主动开口,“第二个孩子,一直是我不愿意去回忆的,但我越是努力想要忘掉,就越是忘不掉,他就像长在了我心里一样,扎了根。”
话里话外,满是心酸。
我沉默着没说话,这个时候,并不需要我说什么安慰的话或者什么大道理,他们夫妻能走到今天,经历的东西是我无法想象的,不是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安抚的。
我要做的,就是耐心地听,在其中寻找我要的东西。
“有了第一个孩子的教训,第二次怀孕的时候,我特别小心。我辞去了工作,安心在家养胎,阿城给我请了很多佣人和保姆,连产检都是安排医生上门给我做检查的,我们都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但是……”
“那个孩子在五个月的时候,就又没了。他已经成形了,是个男孩,很可爱,长的像阿城,我甚至想好了他的名字,给他买好了衣服、车子、婴儿床……可是,他说没就没了。”
“我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他从我的身体里流出来时的感觉,就好像从我身上生生地拽了一块肉下来。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他拽的是我的肉,而不是他自己。你根本无法想象,当我看见他小小的样子就在我面前的时候,看着他小小的身子从慢慢呼吸到失去呼吸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怎样的……”
康城从身后将她抱住,“阿米,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两行清泪从曹阿米白皙的脸颊上滚滚滑落下来,就好像他们是多余的,是自己滚出来的。她没有皱眉,没有哭泣,面无表情。
我知道她现在很不好受,但我还是要问,“太太,失去第一个孩子之后,您应该去医院检查过吧?”
“是的,检查过,医生说我是先天性*易脱落,很容易小产。我花了很长时间来调理,坏了第二个孩子,为了防止第一次的情况出现,我足不出户,为什么还是没保住我的孩子呢。”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像木头人一样诉说着这些事情。
那是一种渗入骨髓的伤痛,旁人是无法理解的。
我又问,“那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您和康总是否有过同房?”
曹阿米轻轻摇头,“没有,我害怕,他也害怕,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同房过。”
“一次也没有?”
我又问。
曹阿米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回忆。我提醒她,“你们是有准备的怀孕,还是没准备的,也或者说,在发现怀孕之前,你们还是有同房的?”
曹阿米顿了一下,说道,“第二次也是意外怀孕,有没有同房,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点点头,“康先生,太太,我似乎知道了您不能生育的关键点了。”
二人均是惊讶地看着我,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诊断出来。
“你说。”
我看向康城,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太太,实话告诉你,你的身体并没有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康先生。”
康城的脸霎时间变了颜色,“你说什么?”
曹阿米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我先生一直很正常,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我伸手打断二人的话,“你们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我刚才给太太把了脉,发现除了五脏由于长期服用药物受损之外,阴气方面,并无异常,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任何女性方面的疾病。而康先生在男性能力方面,也是没问题,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您就不可能怀孕了。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康先生的镜子,和您有排斥的作用。”
二人被我说的一脸懵,我只好解释,“通俗点说,就是您对康先生的镜子,过敏。”
康城“唰”的一下从沙发里站了起来,那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十分复杂。
试问,他们夫妻二人一直纠结的问题,突然之间倒戈相向,变成了康城的问题,他心里自然是一时接受不了的。
而曹阿米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并未有丝毫的高兴之意,反而充满了担忧。
她甚至斥责我,“赵先生,你说话之前,要有依据的,不要乱说话。”
“我没有依据,但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的话,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是不是这样,还需要二位到医院去,再做个详细的检查。另外,当年给您做检查的医生还在吗?您可以找找他,问他为什么会给你做出那样的诊断?”
一个不好的猜测在我的脑海里徘徊。
康城看向我的眼神仿佛要将我吃了一样,“你的意思是,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当年是我故意让医生那样做的?”
说实话,在他说这句话之前,我的确是有这样的猜测,但现在,我没有了。
若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就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了。
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
当年他二人一起拼搏,公司正是起步的阶段,在同行中算是佼佼者,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眼红。会不会,是有觊觎他们公司的人在背后动的手脚,也未可知。
我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二人均不做声了,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可不管怎样,问题在于康城这个事实,有一半以上的可能存在。
康城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曹阿米从背后抱住他,要他不要相信我说的那些话。
看的出来,曹阿米很爱很爱自己的丈夫,也懂得如何保护他。如果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我不介意,这不是你的错”之类的话,只会加重康城心中的难受程度。她很巧妙地躲开了那些敏感的词语,而是将一切的锅甩在我身上,保全了康城面子的同时,也保护了他的自尊心。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康先生,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是否如我说的这样,还需要再去医院确诊。另外,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就没有得医治了,您大可不必自责和灰心的。”
“你不要再说了,出去吧。”曹阿米这样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再看康城到现在还失魂落魄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从别墅出来,周川连忙迎了上来,问我里面情况怎么样?
周川有所担心也是可以理解,毕竟,是他把康城和妻子的行踪泄露给我的,要是康城责怪起来,他可推脱不了。
眼下看来,情况很不乐观呢。
我将实情隐瞒下来,免得引起周川的恐慌,“他们在商量,让我先出来。”
周川听我这样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觉得不安心,又问,“康总没发脾气?”
“我是来看病的,又不是干嘛的,他为什么要发脾气?”
周川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哎,你可是不知道,自从你进去之后,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总是怕你会得罪康总。小赵师傅,你这以后说话可要委婉一点,虽说话是好话,可你用委婉的方式和直接的方式,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忠言逆耳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我“呵呵”一笑,“下次注意点。”
周川问我等到什么时候,我说我也不知道,并让他先回去。
他陪着我等了一会,突然接了个电话,说自己还有事,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周川走了,我倒是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只需要安心等他们出来找我便是。
另外,我也在想着怎么治疗康城和曹阿米的方子。
曹阿米五脏俱损,需要慢慢调理,这个我倒是会开药方,可针对康城的事情,我真是头疼啊。
我用手机查询了一下,用现代医学根本治不了,这是一种很罕见的病症,而且根本不需要治疗,只需要换个伴侣就可以了。
但他们夫妻感情深厚,要他们分开,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人家本来好好的一对夫妻,让我给看个病,结果要人家离婚,这不是开玩笑嘛。
我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他有可能治好康城的病,但我现在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思来想去,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我很不愿意拨通的电话。
这件事情,还是得麻烦她帮我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