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慢慢笼罩而起,塞北的晚上比白天还要寒冷,沈知觅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都还觉得有些天寒地冻。
只是再冷的天,也比不上心里的彻寒刺骨。沈知觅靠在床榻上,视线落在营帐的帷幕处。
自打顾安华出去后,她的眼睛就在那里半刻都没有离开过。刚开始是期待,后来天越来越黑,时间越来越久,期待慢慢变成期盼。
期盼他能够回来看看自己。
恰时,营帐外响起一阵清浅的脚步声。
帷幕被挑开,墨染一进营帐,就感受到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打量着他。
“见到我这么激动?”墨染好笑地道,“以前在帝京我可没这待遇。”
“顾安华在哪里?”沈知觅问道。
墨染对她招招手,示意沈知觅将手腕给他,指尖摁上她的脉搏后才答了一句,“在替你熬药。”
熬药。沈知觅心头浮现一层暖意。
没过一会儿,墨染松开手,眉头又是紧紧地拧起,“沈知觅,你不能再动用南术,听见没?”
头一回瞧见墨染这么凝重的神色,沈知觅一震,手下意识地覆在小腹上,“孩子...”
“孩子暂时无碍。”墨染狠狠地挖了她一眼,“但是你再这么不节制地去动用南术,早晚会害了他。”
“我知道。”感受着手底下的微微凸起,沈知觅神情柔和,“顾安华知道么?”
“我没告诉他。”
话中意有所指,墨染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没好气地道,“反正是你俩的孩子,这个消息还是你告诉他的好。”
他就不横插一脚了,省的顾安华以后记恨他!
沈知觅柔声笑笑没有说话。
约莫半个时辰后,顾安华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在看见沈知觅睡的呼吸均匀的时候,不自觉地将声音放缓。
坐在床沿处,男人一只手修长的指尖扣在药碗上,另一手轻轻在浅眠的女子脸上轻轻摩挲,像是在对待最为珍贵的无暇宝物。
突然,另一只小手将她的手背包裹住。温凉的触感袭来,顾安华身子一僵。
沈知觅睁开眼睛,笑地春暖花开,将这塞北冬天的寒夜雪风都吹开了。她吐吐舌头,语气有些委屈责怪,“刚刚走的这么干脆,现在倒是知道来看我。”
手背包裹的小手心软软糯糯,一直是他熟悉的感觉。顾安华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沈知觅咧开嘴角,刚想说话,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恶心感上涌,她推开顾安华的身子,扑在床沿前干呕。
顾安华似乎是吓了一跳,只能轻抚着沈知觅的背部给她顺气。差不多到沈知觅吐完,整个人的魂儿才回来。
“来人。”他转身几乎是低吼出声,“去请军医,快!”
“别!”沈知觅连忙拉住顾安华,“我没病,你先冷静点。”
她温婉清丽的容颜挂着一点红晕。
现在她害喜偶尔还是会有,但早就没以前这么严重了。
刚刚只是...一个意外。或许是因为来北国边境的路上压抑的太久,现在见到顾安华,压力骤然减轻的缘故。
“不用叫军医。”沈知觅望着顾安华充斥不满的眼神,无奈地拍拍他叹气道,“坐下。”
“都吐成这样还不用叫军医?”顾安华冷冷地甩开她,“沈知觅,在帝京我就跟你说过,我最生气的就是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沈知觅瘪瘪嘴,“在帝京,你从来就没对我这么凶过。”还对他态度这么冷淡,要不是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没有被掉包,沈知觅早就撒手不管了。
“顾安华,自从我来北国,你是不是都在闹变扭?”可他到底在变扭什么呢?
从前,顾安华只有真的气急才会喊她全名,以往都是温柔地唤着沈三的。可是来到塞北后,沈知觅还没听见他和从前那样这么柔和地唤过她。
顾安华挪移开视线,“我告诉过你别来边境,你不听我的话,还指望我给你好脸色看?”
沈知觅哼哼,伸手入怀拿出一封信拍在自己身前的被子上。
“顾小将军,这可是你自己要我来的!将罪名都放到我头上,你好意思吗!”
她也生气了!千里迢迢来北国边境见他,结果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处处受某人的冷眼!
想到这里,沈知觅委屈地偏过脑袋。
顾安华怔愣地望着那封信,倏尔,他拿过沈知觅手里的信封简单地看了两眼。
妖孽俊美的容颜染上一丝幽暗,这人还真是费尽心机,连他的字迹都模仿地这么相似。要不是他真的没有写过这封信,恐怕自己都要信了。
“沈三。”抬头看向沈知觅,顾安华忽然深深地叹气道,“不管你怎么想,但是这封信绝对不是我写的。”
帝京虽然如同虫蛀,千疮百孔,但较之这边关还是安全了不知道数倍。他当初将沈三放在帝京内,就是为她的安全考虑,现在又怎会刻意将她召来边关呢?
不是他写的信?沈知觅心头的委屈就跟潮水退潮般涌回,她疑惑地道,“不是你,是谁?”
这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危险,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已经让叶淮安去调查,不久就会有消息。”顾安华沉默半晌,将手里还温热的药碗递到沈知觅手中,“这是墨山主给你开的药,既然不让我喊军医,那就先将药喝下。”
“好。”沈知觅答应地干脆,接过药碗将里头的汤药一饮而尽。现在没有人比墨染更了解她的身体状况,既然是墨染开的药,她放心喝就是。
墨色幽暗的视线落在沈知觅脸上,顾安华手撑在床沿处,妖孽俊美的容颜有些深沉。等眼前的女子将药喝完后,他目光又停落在她唇角的一点药渍上。
伸手入怀,顾安华拿出一方墨色的帕子给沈知觅擦擦唇边。
这方帕子上还零零散散地绣着几根杏花枝,那是他还没离开帝京时,沈三给他绣的帕子。
“这帕子你一直带着?”沈知觅笑笑。
顾安华轻轻‘嗯’了一声,“我以前从来不用帕子,现在只用一方帕子。”这帕子的布料精贵,是沈三在府中贪玩剪了他一件衣袍的袖角做的,所以不好洗。
每次他都是挑夜晚的功夫,偷偷去小溪边用流水淌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