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一家还没来齐,本小将军无聊地很。”顾安华重新拿起葡萄串,顺带勾过桌上的一张干净的空盘子,细心地把葡萄剥完皮放在空盘子里。
方才沈三说这葡萄甜,他再给沈三剥几个。
闻言,沈知觅简单地扫了眼周围的桌席,右相府的坐席处只来了右相夫人金氏和嫡女谢云宁一人。
右相家的男眷一个都还未曾露面。
“其他府中收到的请柬,都只是请了当家人和当家主母。”边吃着盘子里的葡萄肉,沈知觅边好奇地道,“最多再是府中的嫡女和嫡出公子各一个,怎的右相家能来这么多人?”
“南阳侯府和右相府关系来往甚是密切。”顾安华墨眸还继续盯着手里的葡萄,“而且右相子嗣繁盛,光是嫡女就有两个,嫡子更是有四个,所以右相府的坐席多不奇怪。”
“这么能生?”沈知觅惊诧。
“是啊。”顾安华笑道,“不过现在的右相夫人金氏是续弦,膝下只有两子一女,二小姐谢云宁,三公子谢云揽,至于那最小的嫡公子...尚在襁褓中。”
沈知觅嘴角一抽。右相得有四五十了吧?这年纪还能老来得子?
像是感受到沈知觅内心的波涛汹涌,顾安华墨眸弯弯。
他家沈三,怎么能这么让人喜欢。
视线从落座的宾客中一一掠过,沈知觅忽然道,“顾安华,我一直有个问题的想问问你。”
“你说。”
沈知觅眨眨眼睛,“现如今南启朝中有北唐暗贼扎根,为何你怀疑这么多人从来没有怀疑过武安侯府?”
“当初那份龙虎帮收集的南启朝臣罪状文书,可是明白地写着武安侯府曾经与北唐暗贼有过来往。”
江家江夜寒毕竟出生华山书院,他当然不会有叛变之心,可武安侯府其他人却说不准。
要不是江夜寒在撑着,武安侯府内恐怕早就一片乌烟瘴气,他们的品性,是没办法叫人心安的。
“武安侯府?”顾安华愣了愣,随即面具下的唇角微勾,“那份龙虎帮的罪状书确实从武安侯府出来的不假,但你先前并非皇室中人,不知道其中秘辛。”
“嗯?”沈知觅疑惑,“武安侯府和皇室还有秘辛?”
顾安华点头,目光在周围环视一周后,才垂首道,“武安侯府确实勾结过北唐暗贼,但那是百年前,老武安侯和先帝设给北唐暗贼的一个局。”
心神微凛冽,沈知觅一怔,记忆霎时如同悠悠泉水席卷而来。
前世被北唐看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宫殿内,那等地方虽然肮脏,可消息却是最为灵通。
在那里,沈知觅听说过不少北唐与南启历年来的恩怨斗争。
其中百年前南启北唐‘暗信之斗’,是地牢宫殿那些人尤其忌讳,但依然会忍不住拿出来津津乐道的事情。
只因...这是百年来,北唐输的最为惨烈的一次。
“当年北唐人挟持老武安侯的家中女眷幼子,威胁老武安侯以暗信的方式私运消息给北唐。”顾安华语气变了变,“老武安侯聪慧心细,早早地就把此事告知先帝,两人暗地里筹谋。”
“最后干脆将计就计,伪造假暗信做了一场戏。不但将人质成功劫回,北唐安插在南启内的一半中坚力量都被连根拔起。”
“南启朝中被北唐暗贼渗透,哪怕是有盛渊将军府的镇压,南启都处于一个绝对的弱势状态。这一仗,南启打的漂亮!”沈知觅赞叹。
“漂亮是漂亮,可南启一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指尖轻握,顾安华抿唇道,“那次与北唐正面交锋的是我盛渊将军府与顾家军并列的另一支护国大军,一夜之间顷刻覆灭。”
至此,盛渊将军府所属除顾家军外,再无别的军队。
沉默半晌,沈知觅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轻轻替他擦拭指尖上沾染的葡萄汁液,柔声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想他们愿意为南启上战场,应该早就将个人的生死都看淡了。”
“我知道,可我偶尔想起他们,还是会难受。”顾安华语气略显低落,只是身子止不住地往沈知觅身上靠过去。
把帕子往他手心一塞,沈知觅没好气地道,“百年前打仗的时候,前盛渊大将军顾南山说不定都没出生,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难受?”
“前盛渊大将军顾南山...沈三,可得注意你的措辞。”顾安华抓住帕子,墨眸含笑对沈知觅挪揄道。眼见沈知觅耳根子爬上嫣红,他凑近低声道,“你这声公公跑不掉。”
看沈知觅羞的不想说话,顾安华趁机把帕子重新塞回沈知觅的手里,掌心翻了个面,“快,沈三,这边还没擦干净,再擦擦。”
沈知觅哼了哼,但终究还是没反驳,给他擦拭手背。
感受掌心的绵软,还有如羽毛般轻柔的拂过,顾安华眉眼轻弯间还有眸光微微闪烁。细看之下,墨色眸底时而似风吹过湖面,涟漪轻晃,时而似岩浆溢满火山口,汹涌猛烈。
像是在思考,纠结,最后下定决心。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他忽的微微眯了眼。
到宴席快开始的时候,南阳侯和夫人对众人寒暄几句,落座在了主席处。所有来参加南阳侯府夫人生辰宴的府中,都各自派了代表献礼。
盛渊将军府则是派星魄送上一对金如意,两座送子观音。
南阳侯府世子吴梓旭和二公子前些日子刚成亲,夫人眼下就盼孙子了,这两座送子观音最是得她的心,当下就喜笑颜开,亲自下座对顾安华和沈知觅敬了酒。
南阳侯府夫人知道他二人也是新婚,说了一堆祝词,挥手笑道,“来人,去将我房中那副挂着的画取下来,赠给顾小将军和沈三姑娘。”
丫头答应一声,迈着步子去取画了。
沈知觅连忙道,“夫人,今日是你的生辰宴,我们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
“沈三姑娘客气。”南阳侯夫人睁着眼睛。四十岁的人,皮肤却保养的极好,而且还隐隐有份少女姿态,成熟间透着一股明媚。
“我是个妇道人家,没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幅画自然比不得顾小将军这两尊朝露寺开光的送子观音,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就权当是我的回礼了。”
沈知觅坐在那里,模样颇显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