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华刚刚踏进院子里,就看见一袭嫁衣的女子被两个丫头搀扶着站在房间门口。
他脚步忽然顿了一下,目光悠悠地飘落到那红盖头上。
沈知觅像是有所感应,隔着盖头向前看去,尔后,她就觉得红盖头被一阵风吹的晃了晃。
外头似有呼声响起,掺杂着震撼之意,而沈知觅自己也是心下一惊,只是她的惊是因为自己整个人天旋地转间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一个...舒适,熟悉,带着清浅兰花香的怀抱。
她下意识地环住男人的腰肢,羞恼地低声道,“顾安华,你能不能稍微干点人干的事儿?”
就...就算要抱,他不能提醒她一下再抱吗?这...突然双脚就不沾地了,多让人惊悚?
话音刚落,沈知觅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身子僵了僵。但仅仅只是刹那,那人横抱着她大步往前走去。
呸!沈知觅心头暗骂,大婚之日,男人用得着这么矜持么?好歹给她回个话啊。
“沈三。”
就在沈知觅心头跳的有些急促紧张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磁性而充满魅惑的声音。
“现在你还能后悔。”顾安华低低地道,“你若是不喜我,或是不愿再与我合作,我可以进宫请皇上取消赐婚圣旨。”
沈知觅脸色霎时一白。更让她连带心头都猛地漏跳一拍的是,身在顾安华的怀里面,她明显就感觉到这人说话的时候底下步履开始放慢。
“怎么?你要放弃我?”沈知觅沉默半晌,嗓子眼才哽咽地开口。
一生一世...前世是她没有遵守诺言,她找了他半生,觅了他半生,好不容易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琼林...顾安华,是不想要她么?
不管!沈知觅一发狠,搂着他腰身的手臂一紧再紧。就算顾安华今生与她并非山盟海誓,也不记得前世约定,甚至先后两次的吻都是上脑子无意中的行为,那她都不管!她就是要他!
红盖头遮掩着沈知觅的视线,她看不见顾安华此时的表情,只觉得他脚步还是很慢很慢。
“顾安华,你的腿没有问题吧?”沈知觅恼怒道,“能不能走快些?”
她已经决定了,就算顾安华现在还不爱她,那她也要先将他套牢在身边才行,不能再让他脑子里依然根深蒂固琼林的秉性,老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顾安华骤然被怀里的女子催促,怔愣了下。他唇角眉眼轻轻扬起,这一刻,他在来司徒国公府前的不安才彻底化为灰烬。
顾安华抱着沈知觅加快步履,不过倏尔就出了司徒国公府的府门,
耳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沈知觅吓得身子一震,突然一只大手捂在了她的耳边,将这股剧烈的鞭炮声彻底隔绝。
他的内力果然还在,沈知觅忍不住瘪嘴。这会儿倒是不对她藏着掖着了,这么说来,顾安华的伤,还有武功被废之事,恐怕都是假的。
好啊,这人,真是将她骗的好苦,前世今生皆是如此。否则她又怎么可能千辛万苦都无法得知琼林的真实身份呢?
旁边的喜娘眼看新郎新娘出来,想去扶沈知觅,可是还没看清呢,顾安华已经将人送进了轿中。
再是眼睛一晃,顾小将军脸上便多了一张银色面具。
“小将军...这不合规矩。”喜娘颤巍巍地道。而且哪有新郎大婚带着面具行街的?
“本小将军娶妻,那规矩自然是我说了算。”顾安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翻身驾上马背,在唢呐声中渐渐骑着马往盛渊将军府的方向过去。
今日帝京大街上空前热闹,南启一年前的传奇人物顾少将和皇上新封的和宁公主大婚,本来就是一件轰动天下的事宜。此番南启帝皇凤夙亲自赐婚,就连邻国也有不少贵胄前来观礼。
芙蓉楼二层雅间上,有一处极好的观景之地,在这南启帝京水泄不通的日子里,这么好的一处地方从五日前就开始惹人疯抢,后来被一位不明身份的公子包了下来。
不过众人都心知肚明,毕竟能在这么多人当中强抢到这间观景房,此人在背后定是有不小的势力的。南启帝京,除却皇上和大婚的顾少将以外,有权有势的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哗啦——”
无数碗具噼里啪啦地被拂落到地上,凤引一伸手又要将手里的那盏琉璃酒盏摔下去。
“这琉璃酒盏是芙蓉楼特意给观景房配备的,一盏价值百金,你东陵王府现在可被天元钱庄骗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可舍得砸?”温润清雅的声音自坐席上传来。
“该死!”凤引震怒着把手里的琉璃盏放回桌上。他顿时就觉得嗓子眼一阵气血上涌,前几日莫名在赌坊前被人打晕劫财,后来他下了大功夫打探那贼人下落,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几十万两银票丢下去,他这心疼劲儿还未缓过来,昨日又收到天元钱庄主事人夹带私逃的消息,还将他存在天元钱庄的银子一滴不剩地搜刮走了,那主事人不知所踪。
现在天元钱庄有了新的主事人,他再上钱庄去取银子,天元钱庄居然无人认他这笔账!
先后这么大的亏损,凤引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自己是被人耍了!而他这笔天价银子,怕是再也要不回来。
‘噗。’
想到这里,凤引终于忍不住,气郁攻心,呕出一口鲜血,勉强扶着桌子坐下来。
许千言身着一袭素色锦袍轻品温酒,拂袖间视线不时瞥向行过的花轿。
他俊美的脸上多了一丝晦暗一闪而逝。
这丝晦暗恰好被震怒中的凤引捕捉到,他拂去嘴角的血迹,嗤然嘲讽,“怎么?你这清浅性子,平日遇见什么大风大浪脸色都是一般模样,如今竟也变了?”
说罢,他扬眉讽刺之意更甚,“究竟是为何?莫不是...你和宁公主几番接触,就被她迷的心志也失了去?”
许千言不紧不慢地手里的琉璃酒盏放落,温柔地浅浅一笑,“是。”
凤引本来只是玩笑似地说了一句,却不料到许千言回答的如此干脆。
他脸庞阴沉下来,“千言,你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很可怕么?”身为北唐质子的他,敢觊觎南启公主,尤其沈知觅还是凤夙圣旨赐给顾安华的将军夫人。
“知道。”许千言依然是神色温和,“但是那又如何?本王对这沈家三姑娘...很感兴趣。”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温婉,美丽,然后还有独具一格的魅力。
在南启,只有沈知觅敢站在他面前与她这般毫无心计的聊天,敢毫无保留的与他做朋友。
这个女人曾经站在他面前说过,她沈知觅看中的朋友,不论身份,不论地位,她说他既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失去一个能够交心的朋友。
不自觉的,许千言神色渐渐柔和下来,他忽然站起身来,俯瞰底下已经远去的花轿,声音微冷。
“凤引,我知道你不喜顾安华,你想看着他顺利大婚么?若是不想,我便给你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