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样干果点心、一壶茉莉香茶,桌上还备齐了笔墨纸砚、印模红泥,坐在四九城中一处小酒楼上雅间里的石川上野,怎么瞧都像是个正在等着主顾上门、签了买卖契约的牙行中人。尤其是在多赏了跑堂的碎催二十个大子儿之后,小酒楼上的雅间门外就再没站着伺候的伙计——都知道牙行里头签暗契的时候话不入六耳、字不显闲人的规矩,这时候要的就是个背静隐秘,再用不着多余闲人在眼前打晃!
虽说是打从天还没傍黑就进了雅间、占了座头,一壶热茶也早已经冷透,可石川上野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时不时地还拿着手指头在桌子上敲打出来个锣鼓点儿,嘴里咿咿呀呀哼唱几句昆曲儿的调门,那副气定神闲的架势,差不离就是当年姜太公直钩钓渭水、只等着愿者上钩的模样。
耳听着雅间外头木头楼梯微微有了响动,轻轻哼着昆曲儿的石川上野这才停了嘴里哼唱的调门,迎着门帘挑起处大步走了进来的一条精壮汉子站起身子、略一拱手:“您可是来迟了?”
同样是朝着石川上野一拱手,那戴着一顶皮帽子、穿着一身利索短打装扮的精壮汉子应声答道:“劳驾您久候,我这儿先跟您赔个不是!实在是手底下人办事拖沓,这会儿才算是把两路货色都把稳捏★住、定了音儿,我这可一点都没敢耽误,立马就奔了您这儿来了!”
抬手示意那引客前来的跑堂伙计先退下去招呼上菜。石川上野耳听着楼梯上脚步声渐渐远去,方才重新坐了下来,朝着那精壮汉子微微点了点头:“火正门堂口和清华园的那些家伙。都已经动手了?”
朝着石川上野重重一鞠躬,刚走进雅间的那精壮汉子满脸都是敬服的神色,恭声朝着石川上野说道:“与阁下所预料一模一样,火正门堂口里空空荡荡,突袭火正门堂口的人也都遭遇了埋伏袭杀,一个活下来的也没有。而在清华园外阁下,同志社的人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甚至是在我们的人动手之前,就已经抢先动了袭击!”
“同样没人能逃出来吧?”
“是!一个逃出来的也没有”
“也仔细的观察到了那些动袭击的家伙了吧?”
“北平城中能够有能力和胆量和菊社做对的人,几乎全都露面了!即使有少数几个没有看到踪影的人。也不会对我们下一步的行动造成任何的困扰!阁下,现在是不是可以动最终的计划了呢?”
沉吟片刻,石川上野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放出信鸽,让领事馆的那些家伙。去找北平市政府的官员纠缠交涉吧!同时也让石川家的体忍开始行动吧!在起行动之后。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要俘获至少两名以上的火正门中重要人物——易家庄院里的接应人员,在使用完毕之后,也要迅的清理掉!”
“明白!阁下,段爷也是必须要清除的对象吗?以他对北平城的了解,恐怕以后还是能用得上的人物吧?”
“正是因为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所以一定要清除掉!而且胃口太大的家伙,总是第一个要挨刀的呢!”
“在完成之后”
“不需要你们来寻找我。只需要按照既定的撤离路线,迅的撤离就好!一旦在撤离途中。遭遇到不可战胜的袭击一定不能让俘获的火正门中重要人物,有活着脱逃的可能啊”
几乎就是在石川上野与石川家体忍头目暗地见面、悄悄商议的同时,城外易家庄院里头已然是一副沸反盈天的热闹场面。也都甭管认识不认识的四九城中爷们,但凡是几个人扎了堆儿说话的地界,那就没一个不高门大嗓地可着劲儿吆喝的。话里话外的那些个说道言词,也都是掰扯的今儿这场斗猢狲的场面!
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自打九猴儿傍身调教的那只九色山魈披挂上了洪老爷子连夜赶制出来的猴爪刀,再叫九猴儿喂下了两丸佘有道调制出来的怯毒药物,原本在场面上还有些个惫懒模样的九色山魈,顿时在九猴儿吆喝连连之下抖擞了精神。才一个照面的光景,便将半兵卫调教出来的一只恶兽撕扯下了半拉顶瓜皮,鲜血淋漓地抛了个老远!
也都不知道那九色山魈是不是叫鲜血触动了玩意骨子里带来的那点凶性,一击得手之后,九色山魈更是厉啸连连,挥舞着两条有力的前臂与半兵卫调教出来的两只恶兽斗到了一处。不过一壶茶的功夫,便将那两只恶兽身上撕扯得遍体鳞伤!
估摸着是瞧见自己花费了颇多心思调教出来的两只恶兽已无招架之力,站在场子旁边的半兵卫一时间昏了头,竟然翻手从腰后拔出了一把雪亮的短刀,怪叫着便朝九色山魈扑了过去。可还没等半兵卫手中挥舞的短刀落下,越战越勇的九色山魈倒是猛地一个纵跃,重重地将急冲而来的半兵卫撞了个四脚朝天,手中抓着的短刀也摔到了九霄云外
眼睁睁看着生得颇有些狞恶的九色山魈骑在自己身上,露着尖利獠牙的大嘴也凑到了自己脸面前、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饶是半兵卫见多了诸般凶禽猛兽,一时间也被吓得怪叫出声。而那两只早被九色山魈打得破胆的恶兽,虽然依旧在九色山魈身侧周遭纵跃吼叫,但却再不敢靠近九色山魈身前!
如此场面,自然是一眼可判胜负。木头棚子底下坐着的四九城中玩家叫好呐喊的动静。差不离都要掀了木头棚子上的顶盖。而在九色山魈得了九猴儿招呼,慢条斯理从半兵卫身上跳了下来时,狼狈而逃的半兵卫与其它那些德川家御用驭兽师。更是吃足了身后传来的戏谑叫骂声
得了这样一场大胜,易家庄院里把着场面的易先生自然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场面人物。藏在易家庄院地窖里头的陈年烧刀子当下就搬出来二十四坛,不拘好赖兑上些新酒,这就大碗筛了只管朝那些位四九城中爷们送了过去。庄院左近两家屠户也都算是得了个撞上门来的好买卖,四口猪、八腔羊齐刷刷放翻了收拾利索,就用了屠户家里的大锅炖上,撒一把青盐调和、切半筐白菜熬煮。热腾腾的刚好给那些个瞧够了热闹场面的四九城中爷们祭祭五脏庙!
荤腥果腹、烈酒助兴,更兼得白天那斗猢狲的场面当真精彩绝伦,聚拢在易家庄院里头的四九城中爷们自然是谈性颇浓。就连那些个早两天天刚黑就提着各样趁手家什、在易家庄院来回巡弋的青、洪帮中人物,还有那些个站在明处充个场面架势的巡警,这会儿也都免不得偷摸捧半碗荤菜、啜两口烈酒,扎堆儿偷个清闲。对易家庄院里头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也都算不得太过用心盘问纠察。
手里捧着个大海碗。已然喝得有些上脸的牛二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身边同样喝得红头花色的范东流扯着闲篇儿,一边却是滴溜溜转悠着眼珠子,仔细打量着身侧周遭那些个眉飞色舞、谈性十足的四九城中人物。直到瞧仔细了并没人留神自个儿这边的动静,牛二凳这才举着手中大海碗遮脸,压着嗓门朝范东流嘀咕起来:“我说范爷,今儿晚上这活儿可当真不是抬手就能拿捏下来的?一个闹不好,怕是咱们得不着一点好处,自个儿还得搭进去一条命啊?”
同样借着手中捧着的大海碗遮脸。范东流一双眼睛却是悄悄看向了火正门中诸人住着的屋子,阴恻恻地低笑起来:“抬手就能拿捏下来的活儿。人家可也就不能给咱们俩出那么厚的价钱了!我说牛二凳,方才你可是亲眼都瞧见了的,人家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是实打实的五十根大黄鱼!眼下你怀里揣着的那定钱,估摸着还没捂热呢吧?”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怀里刚揣上的一条大黄鱼,牛二凳一边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一边却是再次犹豫着开了口:“人家给钱是不假,价钱也着实算是开得厚,可范爷,火正门里可是有俩人精啊?相有豹且都不论了,就是今儿调教出来那只九色山魈的九猴儿,可也都不是个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主儿啊?!一些个江湖上使唤的荤招儿,估摸着他们也是门儿清”
“江湖上使唤的荤招儿,估摸着他们是能知道个大概齐。可这日本人使唤的玩意,他们该是不知道了吧?方才那药面儿,你倒是试了没有?”
“寻了条狗试过了,也就把那沾了丁点儿药面子的骨头舔了几口,那条狗就趴在地上不挪窝了,前后不过一碗茶的功夫!连狗都闻不出来的蒙汗药,估摸着该是好使了吧?”
“既然日本人拿来的那玩意好使,那你还不赶紧的动手?!只要今儿晚上事成了,往后咱们可也就能是四九城中的爷,再也用不着给人当碎催、卖苦力了!”
“可就算是日本人今儿晚上能悄没声地得了手,明天早上可也就瞒不住了啊?到时候要有人追究起来”
“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咱们俩上头,可不还有个段爷么?就方才那日本人给的药面儿,我可悄悄留了点儿,现下已然搁在段爷屋里头了。你方才打从段爷屋子门口过,也该是听见他那打得震天响的呼噜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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