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的一手捏着筷子,在听完电话之后脸色突然大变,浓黑的眉头拧成了死结,本就冷硬立体的脸部线条变成了刀削般的轮廓。
坐在他旁边的小宝儿都敏感的察觉到了亲爹身上的气息变化。
三爷放下手机,搁下筷子,“你们先吃,我去一趟军区。”
盛夏一口菜没吃进去,军人的敏锐让她意识到棘手的情况发生了,“怎么了?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三爷的目光以短促的稍纵即逝的速度看了下她,“不用,你们吃饭吧,不用等我。”
郑汀岚想说什么,但看儿子的状态,选择了沉默。
“既然有事,那就去吧。”冷世昌冷静的点头。
一直粘着三爷舍不得放手的小宝儿也懂事的选择了顺从,依依不舍得目光看着亲亲老爸离开。
三爷亲自驱车,一路风驰电掣的飙到了军区。
军区指挥中心,何以烈、程远航、董大鹏、王天星,几个人怀着上坟般沉重的心情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一个个呆若木鸡。
尤其是程远航,目光涣散,浑身坚硬,乍一看跟中邪了似的。
三爷推门而入,军装裹挟寒风一股脑的吹进房间,霎时死寂的空间愈发凝固,越发骇人。
“三爷……”王天星木讷的站起来,眼神传达出复杂的情绪。
三爷点头,“都怎么了?吓傻了?”
程远航还真有点傻了,整个人都处在懵逼的状态,丢了魂儿似的,“三爷……”
何以烈算是清醒的,他把资料拿给三爷,“最新发现的情况,那边的人……”
三爷拿过去资料,扫一眼,资料上赫然贴着白松的照片。
照片中的白松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高中时代的稚嫩和纯真,此时的他长成了帅气的大男孩,五官与白狐有几分相似,比白狐多了男人的硬气和挺拔,眉宇间还有倔强和出身豪门的优越感。
没错,是他。
当年的一场大雪后,人间蒸发的少年。
这些年音信全无,又爆发性的回到大众视野的男人。
三爷握紧资料,粗粝的指腹用力压制白纸,几乎要把文件夹捏碎,沉闷的像死灰一样的呼吸缓缓又粗重,“确定没搞错?”
程远航痛苦的把头埋入双手,用力搓了一把,痛苦的感情让他无法说出一句话。
王天星极不情愿的点头,“反复确认的很多遍,我们也希望是搞错了,但事实就是……没错。”
董大鹏摘下军帽,逆着发根抚弄头发,“老大,这次袭击行动……跟他脱不了关系了。”
听闻此,程远航的后背明显的僵硬了一下,蹲在地上的宙斯都哆嗦了。
何以烈道,“白松人在美国,要不要申请跨境追捕?”
“如果确定是他,必须跨过追捕。”三爷啪嗒将文件丢在会议桌上,白松的照片刺眼又醒目。
三爷喉结滚动,“白狐知道吗?”
“还没敢告诉她,白狐已经不是军区的人了,就算说,也是以家属的身份获得知情权,但是现在似乎不太适合让她知道,万一打草惊蛇……”王天星没再往下说。
三爷眼前如立了一面明镜,所有的问题似乎顷刻之间明朗了。
白狐和庞司南的联姻,白松的消失,白家这些年的风生水起……
三爷手指重重敲打桌面,“这件事……应该不止牵扯到白松,庞司南也再责难逃。”
程远航终于活过来了,缓缓抬头,眼眶猩红的看向三爷,“我怀疑小松被庞司南控制了,这孩子哪有那么的本事敢实施恐怖袭击?”
沉默,再次如山峦巨浪般铺天盖地,这个让大家浮想联翩的猜测简直就是一道惊雷。
白松……
庞司南……
“当年我跟白松也见过几面,他跟盛夏是同学,两人的关系还很不错,我真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跟恐怖组织有牵扯。”王天星单手捂眼。
何以烈对白松倒是没什么感情,“三爷想怎么做?”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三爷这意思,就是要秉公处理,不会因白松的身份而徇私枉法。
程远航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几下,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好,我拟定逮捕申请。”何以烈说完,拿起桌子上的帽子戴上,大步离开会议室。
何以烈离开,会议室剩下的几个人个个心情沉重。
谁也没想到,一层层的拨开迷雾,最后会看到这样的真相。
程远航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擦打火机的时候试了好几下才成功,点燃烟草,用力吸了几口,“小松这孩子……我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三爷闻到烟味蹙眉头,“五六年的时间,什么都会变,也许他已经不再是咱们认识的小孩了。”
别说白松,盛夏回来的时候,谁能想到她成了特工?
王天星围着会议桌走了好几圈儿,“先把人逮捕了再问吧,也许有隐情。”
三爷从程远航的烟盒里磕出一支烟,在手指间弹了弹,“我看,他不止这一起案子。”
程远航把烟头咬的变了形,“如果庞司南以此为要挟,强迫白狐嫁给他,那么白松犯的事儿,肯定不止这一个了。”
白家。
白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的握着电话,痴呆的眼神无法聚焦,“小松,你……你怎么……”
远在美国的白松闭上眼睛,“姐,我这次逃不掉了,但是这样也好,以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你也不用牺牲自己的幸福了,我觉得值得。”
白狐气的手发抖,“胡闹!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在军区下手!你在找死!”
白松认命的颓然苦笑,“姐,我连自己的国家都不能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见,早就无所谓了,现在一了百了,干脆一点。”
白狐泪如雨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为什么不再等等?为什么不再忍一忍?”
白松安慰道,“姐,你别哭,我是自愿的。当初我不懂,不知道你为了我牺牲这么多,现在我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边,我不能让你嫁给庞司南。”
白松站在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落拓的背影颀长清瘦,清寒的月光下,他周身的寒光晕染开。
手里的半杯威士忌香味挥发开。
白狐双肩因为哭泣剧烈的颤抖,“小松,你怎么那么傻!明明你可以没事!只要我嫁给庞司南,他会帮你隐瞒所有的事!”
白松紧紧闭上重眸,往事历历在目,他是如何稀里糊涂卷入了暗杀,如何稀里糊涂成了一个走私犯,如何成了一个杀人走卒……
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命运是被一个叫庞司南操控,
如何知晓自己的姐姐为了他要嫁给并不爱的男人。
这些事就像屏幕的快放镜头,飞快的切割他的脑神经。
白松仰头闷下威士忌,苦涩的味道让口腔酸胀。
“都是庞司南设计的,小松,你不要替他背黑锅,就算无法全身而退,也要把他拖下水!”
白狐目光如炬,黑白分明的眼睛炸开仇恨。
“我会的,庞司南在我身上施加的一切,我都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他。”白松透过玻璃酒杯看灯红酒绿的都市。
“江城军区的案子很快就会被他们破解,到时候他们会跨过追捕你。”
“我知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爸妈那边,要辛苦你帮我隐瞒。”
“嗯……”
白松突然笑了,脸上的笑容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这么多年了,不知道盛夏怎么样了。”
白狐吸了吸鼻子,“她很好,怀了二胎,快跟三爷结婚了,她过的很好。”
白松摸了一下脖子里的伤疤,眺望远方,“那就好。”
“小松……你没有恨过她吗?”
“恨?为什么恨?我不恨她,我只恨我自己。”
冷家。
因为三爷中途离开,团圆饭最后仓促结束,盛夏吃的心不在焉,小宝儿也兴致缺缺,吃完饭,大家各自回到自己房间。
盛夏盘腿坐在床上,左思右想觉得今天的事蹊跷,到底什么事让三爷反应那么大?
盛夏想不出门道,打电话给王天星,那边也跟她打太极,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盛夏的电话响了,她触电般拿起来,看到是白狐的号码。
“若初姐,有事吗?”
“盛夏,你有时间吗?我想约你见一面,跟你说点事。”白狐说话还有鼻音,很重。
“有。”
“好,我把地址发给你,不见不散。”
盛夏自己开车,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到达。
她去的时候白狐已经是座上客,手里捧着一杯咖啡。
“若初姐,什么事这么着急?”盛夏摘下厚厚的围巾,咖啡厅内的暖气很足,顿时暖和了。
白狐眼眶通红,很明显哭过了,她看到盛夏先拉住她的手握紧,“盛夏……我想跟你说小松的事,以前我骗了你,今天我要把真相告诉你。”
盛夏一个机灵,“到底怎么了?你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白狐鼻子狠狠一酸,眼泪又一次滑落,一向倔强坚强从不轻易流泪的白狐,今天成了泪人。
“盛夏,小松这些年……过的很辛苦,很辛苦……”
“若初姐,你别哭,你别哭,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你别哭,别哭。”盛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哭给她看。
“若初姐,你别哭,什么事你说。”盛夏想帮她擦眼泪,可是手足无措完全没办法下手。
“小松……他被通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