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外科医生,就算没有亲自操作过,也曾经学习过,一眼看出了这种伤口的性质:枪伤!
肩胛下尖突的位置上,有个直径一厘米都不到的圆孔,周遭有一圈深褐色的小小圆环,圆环之外是已经变成青黄色的皮肤,按了按这些部位,有种果冻一般的质感,典型的枪伤伤口。在伤口处,有一个纵横十字的切痕,已经用线缝合了,肌肤上还残存这大片的磺胺类粉末,显然是他们曾经试图把射入体内的弹头给取出来,发现根本就做不到之后才用上了最简陋的消炎方式,了了草草缝合了几下。
在经历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李陆飞已经彻底镇定下来:“伤口的切入点虽然很小,可里边的组织肯定已经破坏掉了。从伤口的角度来看,有一个约莫十五到三十的俯创角度,没有伤到内脏已经是极其侥幸……”
“好,不愧是外科医生,只看了一眼伤口就说的好像亲眼看到一样,够专业。要是小蓝也有你这样的眼光,弹头早取出来了,哈哈……”
怪不得他的伤口有缝合过的痕迹,原来已经做出一次取出弹头的尝试。其实那完全是在胡闹,这是枪伤啊,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把弹头取出来的。
枪伤本就很麻烦,尤其是这个部位的枪伤,肌肉骨骼错综复杂,而且已经深入,一个弄不好,就会当场送命。哪怕是专业的医生也会万般小心,象他们这样的外行根本做不来。肯定是切开了伤口之后发现根本没有处理的能力,才用最简陋的方法再一次缝合,前来寻找专业的医生。
“蓝大哥你尽量不要说话,也不要深呼吸,因为这会让胸廓扩张,随着胸廓的扩张和收缩,弹头会一点一点的挤进去……”李陆飞做出很镇定的样子侃侃而谈:“这样的伤口不是随便瞧一眼就能管用的,需要专业的医术和器械,趁着弹头进去的还不太深,我建议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耽误的时间太长可就不好了……”
李陆飞说的虽然比较隐晦,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样的伤我搞不定,你们还是尽快想办法去别的城市,找一家“关系好”的医院把弹头取出来。你身体里的弹头是会缓慢移动的,耽误不得。
“要是有地方可去的话,我们也不会来这儿了。”大蓝看了李陆飞一眼:“你是不是嫌手术费不够啊,没关系……”
大蓝和小蓝是嫡亲的兄弟,从小就相依为命,无数次出生入死早已经练就了心灵相通一般的默契,不等他把话说完,小蓝就把脚下的拉杆箱丢在桌子上。
拉杆箱打开,满满一箱子全都是钞票。
看着这么多钞票,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震撼:并不是因为钱多,而是已经估计出这一对兄妹犯了多大的事儿了。
带着满满一箱子钞票,身上还有枪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不说也可以猜出个大概了。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沉吟了一下之后,李陆飞勉强挤出一点还算自然的笑容:“蓝大哥,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要想治你这个伤口,需要专业的器具和药品……”
小蓝从拉杆箱里翻出几样药品和两把手术刀,稀里哗啦的往桌子上一扔:“这些足够了,不久之前我给大哥做手术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些东西……”
在很多影视作品当中,硬汉型的男主角受了伤之后,根本就不去医院,直接用把小刀镊子什么的就能把弹头给取出来。其实那都是胡编乱造,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做手术不是割猪肉,需要相当精细的手术方案和准备,而且这是家里,不是医院,连最起码的药品和器械都不齐备,这个手术还怎么做?
“就这么做,先把弹头给去取出来就行,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大蓝说的也有道理,现在他们兄弟已经被警察满世界通缉了,只要能把弹头取出来别让这个危险的东西继续往内脏方向挤压,这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东西,比如发炎、化脓、感染、恢复程度等等已经顾不上了。
“在天亮之前,必须把弹头取出来。”小蓝已经很不耐烦了,情绪已经十分急躁,不时的隔着窗户朝外面看:“我们顾不了那么多,少啰嗦快点给我大哥动手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蓝似乎比他的兄弟要沉稳一些,至少他的脸上还能看到微笑的面容:“条件有限情况紧急,已经顾不得了,只要帮我把弹头取出来,钱你们随便拿,我们兄弟立刻远走高飞,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绝对不给大家添麻烦,这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李陆飞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旁边的阮大壮……
在两个人的眼神相遇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取得了默契。
“好,准备手术吧。”
这是李陆飞所见过最简陋的手术现场:手术刀只有两把,连镊子都是家用型的。至于药片,只有一些最基本的抗生素和磺胺粉末,再就是小蓝拿出来的那一包色泽微黄如同面粉一般的东西了。据他说这东西具有强烈镇痛效果,可以当作麻药使用。
初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不仅没有无菌化的手术场所,连手术服都没有!
就好像那些老电影里演的一样,只把手术工具在沸水中煮了煮就算是消毒了。
“准备手术吧……”
小蓝赶紧取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香烟的过滤嘴上还有些微黄的粉末状残留物,显然支烟是经过特殊加工的……
“啪”的一声,打火机的火苗蹿了起来,就在大蓝要点燃香烟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大蓝的手一哆嗦,香烟掉落在地,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一把抓起手枪,很警惕的遥遥指着众人,示意大家都不要说话。
小蓝也举着枪,极是谨慎小心的慢慢靠近房门,把守住这个唯一的“咽喉要道”。
被满世界通缉的蓝家兄弟早就成了惊弓之鸟,稍微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也会做出激烈的反映。
就在小蓝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门外动静之时,外边已经响起程佩佩的声音:“苗苗,开门,我是佩佩……”
苗苗把眼神投向大蓝,这个持枪的悍匪把手枪微微摇晃几下,将手指凑到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苗苗别说话。
被别人用手枪指着,苗苗当然不敢胡乱应声了。
程佩佩怎么来到苗苗家了?这个问题李陆飞最清楚:肯定是因为见不到我才找过来的,可你来的也忒不是时候了。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一点局面,正准备反击呢,你说你来干什么呀?别添乱了,赶紧走吧!
这里太危险了,所以李陆飞无比希望程佩佩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奈何门外的程佩佩一点要离去的意思都没有,敲门声反而更加的急促了:“苗苗,快开门啊,我找你有事儿……”
屋子里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全都被手枪指着默不作声。
反正只要屋子里的人不答话,敲门的人就迟早会离去。
想不到的是,敲门声持续了好几分钟之后,不仅没有离去,反而愈发的猛烈了。
“咚”“咚”的声响当中,明显是把敲门改成用脚踢了,还伴随着聂玉坤气急败坏的叫骂声:“阮苗苗,你给出来。别以为缩在家里不露面就可以瞒得过,我知道陆飞在你家里,而且我知道你家里肯定出事了……”
聂玉坤?她怎么也来了啊?
有一个程佩佩在外边“赖着不走”就已经够李陆飞担心的了,想不到还有一个聂玉坤,局面好像有点乱了!“快开门,我知道你家出事了,陆飞也出事了,再不开门我就要砸了……”
蓝家兄弟偷偷摸摸的溜到苗苗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外边敲门的那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们口口声声的说“苗苗家里出事了”?难道她们已经知道什么风声?
这深更半夜的,要不是察觉到了点什么,不可能敲门敲成这样,万一引来了邻居的注意,那就很不妙了。
站在门口的小蓝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确认外边只有两个女人之后,朝着大蓝打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外,两个人互相点了点……
大蓝用手枪指了指苗苗,示意她去开门。
苗苗刚一犹豫,手枪就在她太阳穴处一顶,吓的苗苗哆嗦的好似风中黄叶,要不是因为极度害怕早就哭出声音来了。
哆哆嗦嗦的把房门打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看到了门外的程佩佩和聂玉坤。还没有说话呢,聂玉坤已经先喊起来了:“陆飞是不是在你这儿?”
苗苗眼里噙着泪水,机械的回答:“陆飞没有在我家……”
“你们家是不是出事了?”
苗苗的脑袋歪了一下(其实是被枪口给顶的),哆嗦着嘴唇说道:“我家没事,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她的神情明显异常,这一点连三岁的孩子都可以看得出来。而且言语之间和往常大不相通,以前提起李陆飞的时候,苗苗总是一口一个“陆飞哥哥”,今天却直接说“陆飞”,太不正常了。
其实无论是谁被枪口指着脑袋,也会不正常的。
聂玉坤哪里知道这些,还以为苗苗是因为撒谎而心虚呢。
“陆飞明明就在屋里,你骗不过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谁也想不到的是,恼羞成怒的聂玉坤会猛然推开房门,直接就闯了进去……
程佩佩正要说句什么,一只大手陡然从门后伸出,揪着她的头发狠命往里一拖,尖叫声中,房门“砰”的一声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