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晚华听到那一阵阵叹息声,心里更加烦躁,就像一只虫子在死命咬她似的。
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反应,张太太继续道:“我要是你呀,就放宽心去玩儿,管那么多做什么?晚辈嘛,有晚辈的想法,你成天揪着他不放,他也烦你不是?”
陈太太看了看牌,也道:“张太太说得对呀,人心宽了,自然也就不烦了。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以前不一样,他们追求的是自由的爱情,哪像我们啊,只要门当户对,能够给家族带来利益就行,管他人品如何,不嫁也得嫁。我等你嫁给我家先生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简直要就跟下地狱一样,最后还是被我妈拖着出嫁的。”
章晚华看了一眼手里的牌,摇了摇头:“你说的我也知道,可是眼下他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又没有小孩,我看着着急呀,明明身边有那么多好姑娘,可他……”
张太太忍不住笑:“可他喜欢的姑娘不是你看中的那一个,对不对?”
章晚华点头,其实她也想不通,为什么他偏偏就看上顾清妍,真要比较的话,舒然绝对不会输她。
撇开门当户对这件事,她还离过婚,并且跟孟可儿以及萧慧都有过节。
她的脸上浮起狠绝的怒意,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
“哎呀,李太太,你就不要烦了,依我说你就放开手,随他去做,说不定哪天他就后悔了。”
“不会,阿盛很少后悔。”
“那你为什么非要拆散他们?我可是听说,你儿子为了一位姓顾的小姐专门去了法国。”陈太太表示费解。
“我就是觉得他们不合适。”章晚华干笑,毕竟那顾清妍本事还不小,还敢跟他们顶嘴。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姑娘葛小姐不冷不热地瞧了章晚华一眼,说白了就是看不上别人,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讲究门当户对。
不过她对婚姻并不感兴趣,她觉得一个人的小日子过得很舒服,没有人会跟你争吵,也没有人会因为吃什么菜而跟你争论不休。
加上她的父母也足够开明,所以她就单了下来,一直单到现在。
章晚华算是她的老友,只是脾气太过古怪,总是喜欢泼人冷水,而且自己犯的错从来不认。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就是酒肉朋友而已,谈不上交心,不过最近跟她聚会的时候,每次都会听她提到儿子的婚事,婚事……
这令她相当不悦,总觉得她是在故意给她难看。
好像在他的眼里,不结婚的人就是犯了大罪过的人,应该被绑在十字架上,用钉子活活钉死,也许这样都还不能让她解气,毕竟章晚华比她想象中还要残忍。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总是一个劲儿地强迫别人按她的计划行事。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那个姑娘就挺好,”葛小姐拿过手边的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笑道,“你别忘了,这可是阿盛第一次这么辛苦地追女孩子,应该值得庆贺,不是吗?”
“对啊,阿盛从小到大都那么受欢迎,好像还没怎么追过女孩子呢?他上学时照的那几个女朋友,还是倒追他的。”陈太太很喜欢了解年轻人的八卦。
章晚华眸色微变。
“只可惜,我们李太太的思想还停留在古代,总觉得要门当户对才想回事,不然的话传出去多丢脸多没面子啊。”葛小姐笑道。
章晚华想出声反驳几句,但她知道他们在开玩笑,如果这会儿,她严阵以待,恐怕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于是她保持沉默,假装看手里的牌。
这一顿东拉西扯之后,章晚华女士的心情变得更糟,这些人就是来看她的笑话的。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打算给儿子打个电话,但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坐在对面的葛小姐猛然抬头:“晚华,你还记得胡姗芸么……”
片刻后,章晚华的脸冷得像块冰,她静静地看着葛小姐:“你想说什么?你想在我面前提那些芝麻烂谷子的事吗?”
“当然不是,你误会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怎么会当面给你难堪呢。我只是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坏,所以你不要把别人想的那么绝对,说不定哪天就有转机。”
转机?
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要是真有转机就好了,也不至于等这么多年,连个孙子的影都没看到。
巴黎的街头有许多游客,因为这几天天气不错,所以来了不少人。
顾心荔递给我一罐冰冻的可乐,她打开自己那罐,喝了一口,叹道:“通过这阵子的进修,我明白一个道理。”
我不禁想笑,她应该又想做诗人了吧。
“最关键的还是钱,只要有钱就可以活得无忧无虑,管别人说什么,也也不用为养老担心。再说人情世故,那些亲戚自然也不会瞧不起你,反而还要过来巴结你,想想就觉得挺美。”
我遥望天际,看着天边的那朵云,指尖触碰着冰冻的可乐,这感觉很奇妙:“这些都不过是你的想象,即便真的有钱又如何,人家巴结你,不外乎也是为了你的钱,而不是因为你。”
“你这丫头,怎么老是给我泼冷水,你就不能让我做一回美梦吗?”
“晚上做的才叫美梦,白天做的那叫白日梦。”
顾心荔气得用可乐来冰我的脸,冰得我连着哆嗦了好几下,扬手就要打她。
结果这位顾小姐却在我跟前卖起萌来了:“哎呀,我知道错了,可是你刚刚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白日梦,我现在就在为我的梦想一步一步地铺路,所以这不叫白日梦。”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我不禁大笑,她倒有闲情,竟然还跟我争起白日梦来。
不过我以前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就是做一名房东,每天啥事儿都不用干,就等着收租子。
光是想一想,那日子就美哉美哉的。
可惜罗女士给我泼了一盆很冷很冷的水:“就你这样子,还当房东呢,说不定,连自己都养不活。”
至此,我再也不谈梦想,就像老爸讲的,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好,那样睡起来也安稳。
顾心荔犹豫了一会儿,说:“那个我想跟你说个事。”
跟她认识以来,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犹豫不决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好奇:“说吧,不要吞吞吐吐。”
她深呼吸好几下,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又喝了几口可乐,她才一字一句地说:“我跟你说过的,我在跟钟旭言交往,最近我听说李盛在投资电影,我……”
我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但我只能装傻,因为我并不喜欢替别人走后门,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李盛会怎么看我,他的家人又该如何看我:“真的么,可是我从来没听过啊,准确的说,我一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顾心荔干笑:“那你们两个平常都聊什么?他连这些都不跟你讲吗?”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又看了一眼天边的云,不过它飘得更远了:“就是吃吃喝喝,偶尔出去玩玩,聊一下最近的天气,他不会过问我的工作,我也不会去问他的行程。他要是想让我知道,自然会告诉我,如果我去问,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成了盘问。”
王博远曾对我的这种做法表达不满。
他认为我不关心他,可是正当我去关心的时候,他又觉得我烦,所以说,人是很难做的。
我转脸盯着顾心荔:“我刚刚讲你在做白日梦,其实真正做白日梦的人是我自己,我一直以为一份感情,要想干干净净的话,就不能牵扯任何利益,可是我错了。即便我想维持干净纯洁,但别人不这么想。”
顾心荔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能感应到她此刻很不安,脸色也有些发白,但是,我想问题应该还是要解决的,所以,我又补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想帮他,就应该让他提升自己的实力,而不是想着走后门,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她叹了口气,慢慢道:“原来你都知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光靠努力有什么用啊,人气跟热度又不是能够一直维持下去的东西,它总有一天会散去,但是你想接一部好的作品,获得高的报酬,你就必须要维持这个热度,否则别人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意。”
她说的是实情,现如今的人都急功近利,恨不得立刻获得回报。
以前我接待新员工的时候,很多年轻的小朋友,恨不得立刻就能拿上高工资,但又不想认真工作。
那个时候万经理你就跟我讲:“这样的人,你先不要管他,反正到时候他会因为各种原因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他们的抗压力太弱。一丁点压力都不能经受住的人,你指望他做什么,他能做什么……人活在这世上终归是要妥协的,不管你向什么妥协。”
这也许就是我欣赏万经理的原因之一,他说没有想象中得那么正义,但十分坦诚,没有藏着掖着,做事也十分果断,不会给人拖泥带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