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周末,凌天成开车接上闻一鸣,两人来到四海楼,胡建民随后赶到,四人聚首,严四海主持茶席,大家开始品茶聊天。
“来,来,大家尝尝这炉茶,看看有什么不同?”
茶海上煮着三把老铁壶,严四海提起一把,拿出两把紫砂壶,放进同一种龙井,边注水边道:“同样的茶,养差不多的紫砂壶,只是水不同,今天咱们品一品,看看古人争论千年的水如何不同!”
倒满水,盖好壶盖,严四海笑道:“择水难不难?古人把此事搞得十分复杂,光研究水的专著就好几部,更不可思议的是水的等次自唐至清争论上千年还无结论。”
“究竟什么水宜茶?一般人赞同陆羽的观点: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这是以水源分类,还要加上天上落下的雨水、雪水,还有现在的自来水,蒸馏水,何种为佳?”
凌天成听完,灵机一动道:“什么水最好我不知道,可现在由于工业污染,所谓的扬子江心水,肯定没资格再充当水状元了吧?”
一句话众人哄堂大笑,严四海笑道:“茶人如此重视水质,可真水又不是随处可汲,于是一门特殊服务行业,运水业应运而生。”
“此业始于明代,明人李日华写有运泉约,说明双方买卖宜茶泉水的交易情况,并以此为凭。这是专为饮茶者服务的行业。”
“这一古老行业在内地今不复存,但在宝岛至今还有操此业者,多是茶艺馆购买,5加仑一桶的泉水时价50-70元台币。运泉人一要会找泉,二要会品水。他们的经验是远离人烟、水温冬暖夏凉、甘而不寒的泉水最佳。”
“用这样的泉水烹茶,茶味发挥好,茶水口感好,不咬舌,无涩感。同一口泉,秋季最佳。而且据说全年以端午节11时45分到12时15分取的午时水最佳,可经年不坏,卖价亦高平时一倍。”
“早年江南集镇上最常见的,便是茶馆和茶客。”严四海悠然道:“茶馆里可以品茗吃早点,可以议事、叙谊、谈生意,或者什么也不做,泡茶馆只是每天的习惯。”
“其实茶馆里的场景,最能折射出茶的内涵。堂倌肩搭毛巾手提长嘴铜壶,迂回应酬,循环往复轮番给茶客续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快腿快手快,方能照应周全。”
“只要有人招呼,堂倌应声而至,立身一定距离外,右手揭开茶壶盖,左手拎高铜壶,长长的壶嘴先在空中划个圈,然后冲下一点、二点、三点,热腾腾的沸水注满茶壶,桌上滴水不落,行话叫凤凰三点头,堪称一绝。”
“那些气定神闲的老茶客,茶斟上来,端杯闻一闻,轻轻呷上一口,却并不急于咽下,而是闭上双眼,含在口中,尽心去融入彼此……”
老爷子几句话在众人眼前描绘出一幅江南水乡悠闲自得的场景,江南人爱茶,茶在他们眼中是神圣的,会品茶都是有涵养之人。
“江南茶意里,又总是蕴绕着古镇的气息。犹记得那年的梅雨初夏,我流连在太湖边的古镇南浔和震泽,因为雨,走进了一家茶馆,倚花窗而坐,要壶碧螺春,伴着氤氲的茶香,凝望河对岸薄烟空灵的亭台楼榭,细细啜饮。”
“雨打檐瓦,传入耳中尽是平平仄仄。忽然有两个旗袍女子抱着琵琶走到厅堂里一张桌前坐下,曼妙的评弹声悠然而起,伴着咿咿呀呀的唱,吴侬软语虽听不太懂,但音调婉转悦耳。”
“那一刻分明感觉到,正是茶,赋予了江南特有的内涵与灵性,一如扮靓了女人婀娜身姿的丝绸旗袍。半个下午,我就坐在那窗下,看傍水人家,看矮檐窗,绿荫掩映,石阶宛在水中央。”
“迭影交错里,倏然间悠悠摇出一艘小船来,白衫黑裤的船娘,腰肢款摆,盈盈地船尾把橹轻剪涟漪,咿呀声弥散在清香久远的弦音唱韵里。”
“连续两壶水,绿色的碧螺春被倾情浸泡,看不见轮回却兀自在轮回。茶水清碧微黄,苦涩中带着馥郁的兰气,绕齿三匝的回味里,犹如一缕清风吹过林间,自有一丝淡淡的朦胧,和一抹幽幽的宁静。”
老爷子无比感叹道:“江南的茶,真的就如婉约女子,低眉敛笑,容颜恬淡,肤如凝脂,手如柔荑,曼妙柔情,总给人千回百转欲说还休的滋味。梅雨江南,一壶喝不尽的碧螺春,一帘永远走不出的幽梦……”
这番话勾起众人无限联想,胡建民笑道:“江南的名茶,除了产自鸟语花香的太湖之东山岛的碧螺春,还有西湖的龙井和黄山的毛峰。”
“如果说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名于世的龙井透着从容和闲适,宛若大家闺秀。而外形卷曲如螺、香馥若兰、回味隽永的碧螺春是怀春少女,那么我觉得长年得云雾滋润而风韵绰然、香气清高持久的黄山毛峰,便如出水芙蓉的小家碧玉。”
闻一鸣继续道:“所以我更偏爱美丽而骄傲的黄山茶,毛峰入杯冲泡,雾气结顶,汤色清碧,嫩芽成朵,叶底黄绿有活力。汲来好水煮顶级毛峰,释放到杯杯盏盏里,细细品啜,甘甜醇和,回味香绵,尤能温暖舒畅,如江南秀丽女子,恬静淡雅,美人如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