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斑殿,此时天已近黄昏,大堂内的气氛依旧焦灼着。
“师父,你…放木犀去吧!”。她看着他,口上虽这么说,心中却是万般的不情愿。
甘草的双眼紧紧的追着她,摇了摇头……
短短几秒钟的对视,林丁月只觉得眼眶渐渐的湿润起来,这个平日里看似冷漠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眼中闪着光点,原来有的时候只看人的眼睛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然而自从得知仙者们不会参与玄液霖的纷争后,她就觉得甘草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了绝对的胜算,若是打起来,必然会两败俱伤,波及更多的无辜者。
不再多等,她奋力甩开他的手,刚迈开两步,只听后面一个略带威胁却颤抖着的声音响起:“你今天若是走了,我们师徒情份便到此为止!”
她一哽,心被紧紧的揪起,缓缓地回头望着他。这人的表情却不似刚刚说的狠话那般坚毅,他虽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周身散发着要把她拉回身边的气场。
她急忙回过头来不去看他,那股深情的目光即使多注视一秒都会令她沦陷到迈不开腿。
就在犹豫间,林丁月做出了抉择,她几乎是用飞快的速度逃离了那个男人。紧接着,就已经站到了鹿的身后。
“哈哈哈哈哈哈~好!林丁月我就知道你不是泛泛之辈,有气魄!”鹿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只是盯着甘草的脸看了又看,仿佛要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什么答案。
“既然我要的人已经得到了,那我们的协议就算达成!你们快把红甘公主放了!”
只见那红甘即刻被松了绑,推下了大殿,她忙跑到甘草身后,拉着他的胳膊。
“甘草首领,人我已经放了,不知你们还为何逗留在此?”
甘草的眼神这时才转移到了鹿的身上,他只平静的说了一句:“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说完毫不犹豫的走下了殿堂。
看着两人尾随着甘草渐渐消失在铸斑殿,林丁月的心霎那间变得空荡荡,整个人轻飘飘的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鹿抱起她,如获珍宝:“你本来就是我挖掘到的宝藏,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说完便抱着她走进了内殿…
甘草一走出铸斑殿,便甩开了红甘的手,只顾一人走在前面。
柴胡和红甘只好快步相追。
“殿下!您不要生气!刚才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走这步险棋却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了!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再想办法把木犀姑娘给救…”
不等柴胡说完,只见他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在他们面前。
“我还是头一次见甘哥哥这么生气…”。红甘在后头默默的抹着眼泪。
“殿下应该是觉得卖了自己的徒弟才委曲求全换得一时的安稳,心中郁闷不堪吧……”
“那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么多人抢着要她…”。红甘没好气的边哭边说。
“这你可就不懂了…或许我也不懂吧,但是看殿下的神情…不是一般的不舍……”
甘草几乎是一路狂奔回了草部,甚至顾不上看一眼鹤那边的情况。回到草部也没有去碧薇宫通知任何人,而是把自己关进了甘瑛殿,一连几日几夜。
空中挂着一轮青色的圆月,一个女人在密林中奔跑着,身后有十几匹野兽追赶着她,她拔出手中的武器准备与它们决一死战,定睛一看手中握着的竟只有一支毛笔,惊慌失措间数十只野兽腾空跃起扑了上来,顿时她感到自己的皮肉被撕咬开,骨头被扯断…之后眼前变得黑蒙蒙一片…
林丁月猛地睁开眼,原来是一个梦,细细想来已经好久不曾做这种噩梦了。她缓缓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巨大的毛皮之上,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的墙壁和柱子都是粉色的水晶所制,屋顶挂着雪青色的透明纱帘。
“这是哪里…”。她摸摸晕乎乎的脑袋:“对了……我……”
“主子你终于醒了!”一个穿着藏青色粗布的女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你是?”
“我是灵猫一族的,主子可以叫我青纹。今后就由我照顾主子的起居。”
“青纹…这里可是鹿的宫殿?”
“这里是鹿殿下的偏殿,他平日里繁忙,特别吩咐我来伺候主子!”
林丁月打眼端详了一下:“看你跟我年纪相仿,不必一口一个主子,你就叫我木犀吧!”
“这可不敢…”
“那有什么,既然你负责照顾我,总要叫的我听着顺口!”
她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好…好吧……木犀…主子。”
这一声倒把林丁月叫笑了:“慢慢改…”
说完她却想起了什么,一丝丝的笑容顷刻间被一股落寞感所吞噬。
“木犀主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丁月此时满脑子都印满了离别时甘草那张幽怨的脸,她无力的坐下来:“我这次犯的错怕是再也得不到他的原谅了…”
此时青纹已经倒好了洗漱的水,边忙着边说:“木犀主子,青纹不敢多问,可要是有什么心事要倾吐,就尽管找我!”
林丁月看了她一眼勉强一笑,说了句:“谢谢你!”
“哦!对了,忘了件事,木犀主子你昏睡的时候,我听见你的包袱里有小兽的叫声,就擅自打开看了,是一只小水獭,于是我给它喂了食,它现在正在院子里戏水呢!”
“哦,你是说獭儿吧。麻烦你照顾它了。”。林丁月差点忘了它。
至此,她不论走到哪里,那青纹便跟到哪里,整整一天,直到深夜。
“…是鹿派你来监视我的吧?”她冷不丁的问。
青纹正在摆碗筷,手上一停,转而笑笑:“鹿殿下怕您过不习惯,让我好好看着,若是主子你觉得不自在,青纹自可以退下。”
“…那你下去吧。我乏了。”
待青纹走后,林丁月又静静地坐了一刻,然后起身走向窗边,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如水,她的心却在强烈地思念着一个人。
“他走的时候,那么决绝,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想着想着又自嘲起来:“怎么,你还指望他能跟你说一句再会,好好保重么…估计,我这回又自作主张,把他气的不轻吧…”
她看看腰间透明的瓶子:“半天河水…还剩下一半。”
于是紧紧的握在掌心,再舍不得挥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