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小屋,软榻之上的沈星河尚在昏睡之中,小河灯依偎在其身旁片刻,叫唤几声不见反应,心中顿感无趣,准备出了门去玩耍一番,只是此刻山头比之白天更为安静,月色朦胧,不见星辰,那老先生靠在门外不远处的一把靠椅上,噙着烟斗摇摇晃晃,待小河灯笑嘻嘻的走近之时,才发现这老先生好似也如沈星河那样睡着了一般。
小河灯凑近老先生面颊细细瞅了一瞅,可能是以为她口中的神仙爷爷很是慈祥吧,忍不住竟然伸出捏了捏老先生的脸蛋,一会左,一会右,甚至连鼻子,耳朵也未曾放过,不过老先生还是这般摇摇晃晃,未见醒来。
“神仙爷爷,怎的不喝酒也醉了呀……”
小河灯一番折腾下来,连这老先生也是睡得沉沉的模样,再想起沈星河,一时间有些不高兴,小丫头总是喜欢与人玩耍嬉闹,更何况这小河灯之前流落在外,想也是缺少人嘘寒问暖,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陪伴着的人,如此安静的夜色,难免倍感凄凉无味。
小河灯也没有跑多远,她觉得这座山可能也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生物,小屋中燃着的蜡烛尚有微微光芒,在门外兜兜转转了一会,便又回了屋中去伴着沈星河了。
……
沈星河身处之地,头顶奇观不改,寒月忽隐忽现,时不时流星阵阵,绚丽夺目,但是眼下他也没再去留意这皓月旭日,走了不一会,前方渐闻流水声声,随着脚步的迈进,声音愈演愈烈,直至视线中出现了一处偌大的瀑布。
此瀑布之上那皓月正是当头,烈日避开,如银披照此间,沈星河抬眼看去,瀑布顶端一方巨大青石,水流从巨石两处分隔流下,到达中间方又汇拢一起,再往下便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
沈星河注意力全在此湖水之中,不知是因为瀑布太过湍急,水势这般大导致看不清湖底的原因,还是这湖底本就深达千丈,凝神细看,尚没有鱼儿虾儿的活动踪迹,沈星河随意捡起一块小石子,狠狠抛进水中,“扑通”一声过后,也没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
这是什么地方?沈星河视野中除却几棵湖岸绿树以及面前这瀑布之外,别无他物,也未曾发现还有前路可走,好似在此地,方就是尽头。
“青儿,青儿你在吗?”沈星河大喊道。
可是这里哪有像老先生所言那般,青儿根本不在此处,沈星河四处打探,将那些个树木一一巡视了个遍,却也没见活物踪迹,最后方才把目光又集中在那瀑布顶端的巨大青石之上。
这里着实有些古怪,先后遇上三人,那水袖女子,怪异的黑衫男人,倒不知为何故意模仿沈长衫的模样引起沈星河的注意,那人一身蹊跷,沈星河与其交战一个回合便逃之无踪,后再相遇老先生,但说出青儿就在前方,可是这前方好似到了尽头却也没见人迹。
青石依旧是青石,死物,被瀑布冲刷得遍布青苔,看上去便就是十分滑手难以触摸发力,可是沈星河“穷途末路”之下只能孤注一掷,眼下身上铁剑不在,只能试图攀爬而上。
只是靠近瀑布之时,沈星河方才发现这自下往上根本没有可供作为台阶的小石,瀑布周边光滑如壁,实在难以攀登。
此刻,沈星河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以往使用断魂吟的过程中,随着自身的愈发纯属的操控,断魂吟可以杀人无形,亦可随意控制威力从而使对方只是晕厥或是被困,如此看来,说不定也可护住自己周身再而依附黑气包裹带着身体肆意行走。
想归想,沈星河立刻便就默念口诀致使断魂吟从五官中涌出,只是一小道黑气,以作尝试,只见沈星河控制这丝黑气缓缓缠绕住自己双足,心之所至,随意驱使,这是曾经那长衫之灵所告知,不一会,脚底便感觉到有一小股力道正随着自己心中所想一般,欲要推动往上。
沈星河大喜过望,此功法甚得他心,果然不愧是与传说中那个盘古之术相关的功法,黑气愈来愈多,纷纷涌向沈星河脚底,慢慢的,身体已觉有些轻浮,没过多久随着黑气的催动,沈星河的身体也沿着水流逐渐向上,不知不觉竟已身至半空。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到,沈星河不甚欢喜,而且当愈发临近瀑布顶端之时,就越有一种即将要见到青儿的感觉,心中一急,不由得速度加快,只是待越过那青色巨石之后,眼前一片别有洞天之景,却让沈星河目瞪口呆。
一片荒凉,硝烟四起,枯木并拢,映入眼帘的只有那一棵棵好似被烈火焚烧过后的残枝朽烂木,泥土是漆黑的,尚还缓缓冒着烟雾,沈星河并没有嗅到这股烟雾是什么气味,只觉此番面前之景犹如末日来临,寸草不生……
老先生又在骗我,又在骗我……沈星河一步步踏在这烈火之后的坚硬泥土上,如履薄冰,自己生来孤独,确实孤独,为何此刻又是孤独,这般孤独……
“青儿,父亲……”沈星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是揉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没有一滴泪水淌下。
浓烟遍布,前路无边无尽,尽是漆黑,快要看不清周遭环境,此处四方皆是如此,沈星河好似身处大海之中,孤立无援,这种孤立,最为可怕,至少对沈星河来说,极度可怕。
隐隐有破空声传来,就在正前方,拨开迷雾,一柄锈迹长剑直冲沈星河眉心,好在沈星河及时用断魂吟护住了身体,力道之大,杀意已然明了,沈星河正要去夺这把欲取自己性命的长剑,却是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间,长剑却受控迅速飞离,再而出现的,又是先前那腰间酒壶面目全非的男人。
沈星河也没有开口询问此人意欲何为,他不想给对方再次出手的机会,断魂吟既然已经催发出来,便就不打算留有余地,奋力一搏,尽可能的将黑气提升至最大,少时,周边浓烟便被这断魂吟层层覆盖,与地上漆黑泥土无二。
空气中,地面上,尽显漆黑,连同沈星河这一席黑色长衫,这个世界,这个环境,好像就是一个黑暗空间,一个不见天日的幽闭之所。
遮天蔽日,明月是否被这黑气覆盖,又是否是自行隐去,总而言之,这片区域,已是黯淡无光,那来者也湮没在黑气之中,不知是死是活。
“不对!”沈星河惊声提醒自己,此人绝非那般容易对付,明明还能感觉到对方那股浓烈的杀意,针对自己的冰冷杀气。
黑暗中闪烁着一对如星辰般光耀的眸子,沈星河似曾相识,那种光芒,那种眼神,如此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那双眸子不知何时出现,就那么静静观望着沈星河,光耀却又无神,只因沈星感受到了,那强烈的寒意,似在洞悉自己的内心深处,想与之交谈,但是无果,莫说无果,也许是沈星河有些畏惧吧,那眸子不曾移动分毫,自己却连连后退,直至水流声不绝于耳,不然恐怕将是要掉下那深不见底的湖泊之中……
“你,究竟是何人?”沈星河终于开口,他不开口也不行,不开口,自己心中畏惧之意只会不减反增,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无能为力的感觉。
那眸子未曾眨过一下,光芒更甚,将周遭黑气尽数化解,又回归到了那一片乌烟瘴气。
沈星河缓过神来,眸子已经消失,连同方才欲要一剑击杀沈星河的那丑陋男人一同不见。
这眼睛,是那个男人的吗?沈星河问着自己,但是却不明就里,这人太过诡异,让沈星河捉摸不透,现在想找老先生问一问,只是这般情景之下,实在不像是再有人影出现的模样。
那个闪亮而又瘆人的眸子,确实破解了沈星河的断魂吟,但是并没有对沈星河做出什么不利之事,沈星河当然巴不得如此,天下间能人异士多如牛毛,见得多了,便就不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若对方冲着自己,没有根据的冲着自己而来,况且还是痛下杀手的冲来,沈星河当是非常害怕,只是这种害怕远远比不上想要找到青儿的决心,想起青儿,一切情绪烟消云散,沈星河一人走在这无边的荒凉之道上,这次,一定要救回青儿……
黄粱一梦?那是幻想,未卜先知?那是缪谈,如今噩梦,沈星河浑然不觉,此间所见是危机亦或是警示?谁能告知……
梦外,是小河灯依偎在沈星河胸膛上半梦半醒,梦外,是屋外老先生嘴角上扬的一个微笑,老先生既已醒来,为何沈星河额头冒汗却又不可自拔?
老先生悲伤了,先前是笑,现在是哭,没有流泪的哭,只是在淡淡月光映照下那张显得颇有仙气的一张脸上,愁眉苦脸,靠椅依旧轻微摇晃,嘴中尚有噙着烟斗缓缓喷出的白烟。
白烟一如之前没有消散,慢慢的……慢慢的……透过没有关严实的窗户,飘进了只有沈星河与小河灯两人所在的小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