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公主万金之躯,向来集千般宠爱于一身,这会却是愈发憔悴,泣声不断。
只是当她缓缓道出和亲对象之时,那“慕容”二字,令得沈星河身躯一震,不由得忙问道:“冬灵姓慕容的将军有几位?”
沈星河心想不会这么巧合吧?只是世事就是这般有趣,公主微微摇头,只道不知,倒是南风陵苦笑一声,叹道:“沈兄,怕就是你那慕容贤弟了……”
其实就论慕容战在冬灵的威名,纵使有其他同性将臣,也绝比不上他的一丝一毫,当年平反大战可谓惊天动地,如今这独臂将军自然是声名远扬,他膝下唯有一子,正是慕容追,可见无缺大王有意联姻,对象又岂非不是沈星河的这位金兰兄弟。
“如若真是这般,那……”沈星河陷入了沉思,他细细回想,慕容追平日里虽说口无遮拦,不过本性纯良,并非大恶之人,而且他在沈星河的记忆中,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女子,要是这样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好姻缘,只不过看公主模样,却是得想个办法如何将卓念瑶这事给解释清楚了。
沈星河给卓念瑶使了个脸色,挤眉弄眼的事他不常做,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眼下表情生硬,略显尴尬的模样,引得卓念瑶一声轻笑。
无泪公主见卓念瑶如此,稍微克制自己的情绪,看着她,还是有些哽咽的说道:“沈公子,你笑什么?”
“噢,没,没什么……公主,我有话对你说。”卓念瑶立刻止住笑声,支支吾吾向无泪公主道,旋即又冲沈星河等人点头,方说:“你们先出去吧。”
待沈星河等人出门,房间内,只留下卓念瑶与无泪公主,公主不知何故,瞪着两只大眼看着卓念瑶,道:“沈公子,你想说什么?”
“公主,其实……我不姓沈……”卓念瑶面对这种场面,心中自然少不了一些尴尬,想解释,却又难以启齿,说去来也未免有些“荒唐”。
“那你姓什么?”无泪公主略感好奇。
“唉……那个……其实……”卓念瑶闭上双眼,蹙着眉头,内心挣扎片刻,终是脱口而出:“我是女子。”
无泪公主猛然后退几步,险些跌倒,掩住嘴唇,目光全是惊愕。
“公主息怒,你也知道,女儿家抛头露面总是不太方便,所以……”卓念瑶连忙解释。
“那你就可以……”无泪公主话未说完,再一改口,道:“我不信。”
的确,这种事说起来很难让人相信,卓念瑶万不得已,只得恢复原来模样,待薄雾散尽,公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对不起……”
“你马上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公主伏案哭泣,娇躯颤抖不止。
“公主,你能原谅我吗……”不知过了多久,待无泪公主稍有缓和,卓念瑶走近,低声道。
“无论如何,是你救了我,我如何怪你,只是父王赐婚,怕是,怕是……”
无泪公主苦此刻却泪流满面,卓念瑶轻叹一声,说来都是女子,互相间到底是了解的,只不停安慰,这空荡华贵的公主房内,低声劝说的柔美声音,轻音不绝。
……
约莫半个时辰后,无泪公主和卓念瑶走了出来,沈星河见无泪公主面上有哭过的痕迹,但是却没有怒容,便知晓卓念瑶已然解释清楚,好在这公主平日都是待在宫中,很少过问外界之事,对于卓念瑶真实容貌自然是不识,便也就没有什么通缉一说了。
那白面小生身为女子,公主自然也就不再心生“爱慕”,只是对于无缺王赐婚之说,倒还是保持迟疑态度。
“呆子,我都已讲述清楚啦,待会公主会传口谕,让我们出城。”卓念瑶一脸微笑,虽还是那白面小生的皮囊,不过可以想象,那副皮囊之下的俏美容颜定是一笑倾城般的绝妙模样。
“如此便好,不过关于大王赐婚之事,若真是我家贤弟,公主倒大可放心,他模样俊俏的很,不比眼前这小书生差上分毫。”
沈星河一经说出此话,无泪公主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情绪变化极快,看着卓念瑶,拉起的她两只手,轻轻摇着,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沈公子啊……”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星河。
接着,无泪公主拿出一块令牌,只道是出城证物,卓念瑶欣然接过,沈星河干笑两声,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便不能再多加耽搁了,向公主道了声谢之后,便掉头离去,卓念瑶亦是如此,不过临走前和无泪公主轻声嘀咕,已然走远的沈星河也是没有注意了……
至于领路人章七郎,依旧只是对沈星河有些微弱的印象,他们交涉不深,不过如今倒也算是正式结识。
出城之前,沈星河想起三年前暮城街口的那若干白骨,忍不住问了一声:“章大人,不知三年前暮城一案,真凶是否查出?”
“你是说那大树之下的尸首?”章七郎道。
见沈星河点头,章七郎神色有些变化,他现今外观的确没多大变化,只是轮廓细看之下,已然有些沧桑,为官之人,清正廉洁者不多,劳心劳力,加之他父亲在醉松崖不幸殒命,虽已时隔多年,可岁月无情,总是些许凉薄。
此案发生在暮城,想起伤心事,一时间章七郎变得默不作声,沈星河识趣,便也没再多问,快意恩仇是好,只是有些事,总归不需要自己去管。
“章大人请留步,他日有机会,再来拜会……”临近城门,沈星河拱手告别,章七郎点了点头,微微轻叹,便一路往返而去。
青衣儒生七郎才,招亲惜败好为官,无缺有禄终生取,来年依旧好儿郎。
沈星河看着渐行渐远的章七郎,心生佩服,五年前如此,五年后,还是如此,佩服他的坚韧心性,佩服他的大公无私。
官者,清正廉洁难得,是非分明难得,有恩必报难得,为民除害难得,这些在章七郎身上好似都有体现,沈星河了解他的不多,但是这几点,足以让他心悦诚服。
如今城中命案尚未破,沈星河知晓真凶为何,章七郎食君之禄,他不想让他难做,此隐瞒并非有意,南风陵自然是为了清紫凝安危,虽说人命关天,只是那些人的生死,且不说该不该死,眼下也都不重要了。
南风陵一路并不多话,也可能是卓念瑶本就不喜他多话,倒是清紫凝,状态一经恢复,便又如往常那般话题不断,若说性格上,这点与卓念瑶倒是颇为相似,只是后者的刁蛮任性比之她,却又是不及千分之一。
依着沈星河嘱咐,卓念瑶稍微将他改换了装束,眼下模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白发老者,苍髯如戟,引得清紫凝大笑不断,一直走到城门方才休止。
城门守卫依旧甚多,与沈星河刚来之时相差无几,只是仰头看去,好似不见那肥胖身材的朱无德,看来是沈星河多心了,被断魂决所伤,醒来的时辰怕是要个几天。
公主口谕已然到达,卓念瑶手持令牌,一行四人畅通无阻通过,末了,回头看向那石壁之上的三个大字“剑阳城”,沈星河有感而发,道:“虽只有短短一日,不过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你不会是舍不得吧,老伯?”卓念瑶笑道。
“不是……我们快走吧……”沈星河褪去装束,长衫着身,如星辰般光耀的眸子直视前方,喃喃道:“堕仙岭,青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