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松崖边,一桌酒席,三两小厮模样的人侍奉左右,续杯上菜。
章七郎父亲也在此地,说是展露手艺,实则另有他意,知晓这在座的肥胖男人乃王朝大官,一改从前那憨厚模样,溜须拍马倒是不亦乐乎。
“爹,你让我与大人好生饮酒不可吗?”章七郎虽是这般说着,不过其面上挂笑,倒也不似恼怒之言。
“无妨,令尊这手艺倒比得上王朝佳肴了。”朱厚德轻言道。
章七郎父亲不过是街边摆铺的小生意人,这桌子菜如何是出自他手,但朱厚德却没计较那么多,此处风光大好,品着美酒的同时也不忘欣赏一二,感触良多。
暮城最美风景当数醉松崖,千年松柏在上,溢出浓香,章七郎邀请朱厚德在此,并非没有道理,后者沉溺酒香美景,放下大司马官衔,口口称赞,与那父子二人高谈阔论,笑声回荡整座山崖。
三人谈笑,章七郎父亲舌灿莲花,果然不愧是培养出了一个状元之才的人。
只是正在他们兴致高昂之际,却不想劲风呼啸,将酒桌掀翻开来。
三人不知何故,朱厚德修为不低,这时已做出防御之态,双目圆睁,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来者并无活人气息,鬼魅步伐似惊雷掣电般闪至三人当中,一双漆黑手臂仿若来此深渊,隐约有纹路闪耀,不过没待朱厚德及章七郎反应,锋利尖长的指甲便已穿透肉身,随着鲜血流出,章七郎惊喝一声,倒地之人甚至没说一个字,就已经瞪眼不动了。
“你怎敢......”章七郎面色怒红,拳风席卷而去,却如击中流水般毫无感觉。
来者早已退至数丈之后,轻烟弥漫,再而淡去,可见的竟是一位长发披肩的妙龄女子。
这女子黑布遮眼,身材窈窕,若不是其瘆人的双手,大可让人感叹不可方物。
朱厚德眉头紧蹙,试探着提气飞出一道光旋,无奈对方连避也不避,仅仅一个甩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诡谲少女静立原地,周身薄烟环绕,无从看清双眼的她,让人捉摸不透。
“你到底是何人?”朱厚德开口问去,对方似全然没有听见,或许也是不屑回答。
少女目的不明,出手便杀一人,小厮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蹲在原地抱头颤抖。
章七郎跪倒在地,满面泪痕,喉间发出声声哽咽,缓缓伸出双手,将其父双眼合上,与此同时,因悲愤而颤栗的身子也将支持不住,终是爆发的怒吼一声,不顾一切的挥拳冲向少女。
双眼充满血丝,本是儒雅清瘦的章七郎再也不见,如发狂野兽般张牙舞爪,似要将眼前少女生吞活剥。
只是,鬼魅般的少女如何会被他乱无章法的拳脚击中,章七郎几番下来,对方早已消失,若不是朱厚德叫住,不知还要疯狂到什么时候。
“爹......”清醒过来的章七郎泪如雨下,前一时间有说有笑,这一时间便就阴阳相隔,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换作任何人,谁又能承受?
这少女来历不明,来到暮城无非就是有利可图,只是这利为何物,朱厚德和章七郎也未曾知晓。
......
此刻郊外,一众人影成团,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没用的东西。”
少女苍白的脸颊稍稍凹陷,片刻又恢复如常。
在她面前,一人怒目相视,鬓间些许白发,正是尚白衣,他,又回来了。
“卓不凡,敢耍我,这次我便将这奇珍异宝连根带走,叫你血本无归。”
尚白衣领着众弟子往暮城而去,此前于元音阁内抢走的两株奇珍,实为卓不凡精心设计,触及之时险些丧命,若不是修为如他,再加上调养几日,这会怕是早赴黄泉了。
此番卓不凡离开,他也是有所耳闻,如非自信满怀,又何以大伤初愈便就心急火燎的再回此地。
一入城中,候着的便是章七郎为首的一干人等,尚白衣不屑一顾,只道了声:“妨碍我的,都得死。”
章七郎脸色惨白,并非病态,而是满腔怒火挤压之下的苍白之色,他咬紧牙关,不发一言,身后壮汉身先士卒的一拥而上,一个照面便被打的口吐鲜血,甚至连尚白衣是否出手都未曾看清。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尚白衣抬脚步上前去,身后之人紧随其后,当章七郎看见其间少女之时,再也无法忍受。
一身灵气沸腾,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怎能不报。
“给我父亲偿命吧!”炸裂声响彻,章七郎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席卷而上,乱拳轰出,尘土飞扬,血屠教众纷纷咳喘不止,待到章七郎气力将尽罢手之时,本该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却也没有出现。
“大好男儿,为何这般不识好歹?”尚白衣轻笑,似在怜悯,他将这些与他对抗之人看作蝼蚁,正如两年前,沈星河不假思索的冲向他,那时,他杀一个人,眼皮也不会跳动一下。
“我与你有何仇怨,何故害我父亲性命……”章七郎功力如此,无能为力,他低声抽泣,泪如雨下,这泪珠掉落在地,颗颗都是无奈,滴滴都是绝望。
这打斗之声早已传遍这方屋檐,客栈中清河长老闻声而去,沈星河休息半日,已无大碍,只是被长老呵斥需得静心调息,不然他也不会安心卧床。
尚白衣如今身为魔族之人,昔年正派人士的苍生为重早已烟消云散,何况昔年,他也未尝心怀天下众生。
尚白衣挥手示意,身后少女前行两步,双手合十,锋利指甲如催命之符显露,再而缓缓朝着呆滞原地的章七郎走去。
“尚白衣,你果真如卓兄所说,用丧心病狂形容你还真是切合万分呀。“
朱厚德尚未出手,直视对面中年男子,男子沧桑面容之下,略显忧伤,只是良心,早已不在。
“哦……我倒未曾注意,此处还有一个修为不错之人,怪不得方才青儿回来。”尚白衣说话同时,少女方停住脚步,等待他的指示。
可怜一位妙龄少女沦为行尸走肉,尚白衣一身毒功,竟倒给他练成驭人之术,只不过这术却并非帝王制衡,只是强行操控对方,傀儡亦是如此,被玩弄鼓掌之间,无心,无念,无识。
“青儿,我没叫你停下。”尚白衣淡漠言道,少女调转看着他的脑袋,犹如死尸,经脉骨骼尽皆僵硬。
一双魔爪伸出,朱厚德提醒章七郎无用,轻叹上前,与少女交战。
大司马统领万军,手下能人何止百数,虽说无缺王朝在卓不凡口中已经名存实亡,但其建朝至今千年,根基稳固,就算濒临灯枯油尽,又何尝没有上得台面的大能。
朱厚德身处四象玄境已久,此境有改天换地之能,通天彻地玄妙非常,世人无非止步于此,其上之境仿若神灵,终是传言。
少女这副模样,不用多想便知其五感尽失,不惧疼痛,不惧死亡,朱厚德三次致命攻势下来,除却一丝皮肤伤痕,再无其他异样,气力好似用之不尽,骇人如此。
朱厚德脑门冷汗直流,心中震惊,手化雷霆笼罩少女,对方竟丝毫无碍,这等情况他堂堂大司马也未曾见过,虽说少女肉身如此,不过修为不是太高,倒也伤不了朱厚德半分。
二人正自激战,章七郎斗志全无呆若木鸡,哪还有之前威风气息。
“这城主不在,居心叵测之人倒是趁机而来喽……”此时半空传来一道声音,随之看去,风神迥异,清河长老踏空而至,单手负于身后,真如仙人临世。